第7章 磨魂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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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辰時磨吟
周曉寧是被石磨的嗚咽聲驚醒的。推開灶房門,本該靜默的磨盤竟自行轉動,磨芯“咯吱咯吱”滲著鐵鏽色的漿水。她伸手去按磨柄,掌心突然刺痛——磨紋裏鑽出根銀絲,纏住手腕往磨眼裏拽。
“陳瘸子!你家廢鐵渣子濺我磨盤了?”王奶奶杵著棗木拐挪過來,拐頭往磨沿一敲,“當啷”迸出火星。老太太摳下塊結痂的鏽斑,對著日頭眯眼:“金穗公司的淬火渣!這醃臢東西吃進磨眼,磨魂要造反!”
修車鋪傳來“哐當”巨響,陳立秋踹飛個冒藍煙的齒輪箱。箱裏淌出的不是機油,而是黏糊糊的黑漿,滴到青石板上“滋滋”響,蝕出張歪扭的磨坊分布圖。沈芳挎著竹籃來送新磨的玉米麵,掀開籠布嚇掉了魂——本該金黃的粉末泛著鐵灰色,捏一撮竟在掌心蹦躂如活物。王奶奶抓把雄黃撒過去,粉末“噗”地凝成個帶刺的鐵蒺藜,在地上滾出“金穗”兩個血篆。
九旬的李爺醉倒在磨坊門檻,酒葫蘆滾進磨槽。老頭兒踉蹌著去撈,枯手剛觸到磨盤,指節突然暴起蛛網狀的青筋。“鐵蠱鑽心了!”王奶奶扒開他眼皮,渾濁的瞳孔覆著層鐵灰色翳,“得用霜降頭天的晨露煮雷擊木,混著三年陳的醪糟蒸骨!”周曉寧夜探後山,發現三輛綠皮卡車往老礦坑倒淬火渣。車燈掃過處,石壁上苔蘚突然暴長,纏住車輪如巨蟒絞殺。駕駛艙裏傳來慘叫,金屬車門被勒出凹痕,縫隙裏滲出鐵鏽色的黏液。
第二幕:石咒
陳立秋把報廢的軸承改裝成探磨針。鋼珠剛貼上磨盤,針尖突然暴走,在青石板上刻出密密麻麻的符咒。王奶奶蘸著醪糟描紅符紋,朱砂觸及處竟浮出五十年前的磨坊賬簿——某頁被紅圈標記的“淬火劑采購”,簽名正是金穗經理祖父。
沈芳蒸窩頭時,麵團突然在籠屜裏跳踢踏舞。掀開蓋子,發黑的饅頭裂開七竅,噴出鐵鏽色的孢子粉。周曉寧養的狸花貓躥上灶台,利爪撕開的饅頭芯裏裹著米粒大的機械蟲,蟲腹刻著“糧種改良”的編碼。
最揪心的是磨坊梁上懸著的笸籮。周曉寧擦拭母親留下的篩粉羅時,羅底突然顯影——模糊的畫麵裏,母親正將半塊帶符文的磨石藏入牆縫,身後晃動著拿鐵桶的陰影。
第三幕:碾魂
霜降前夜,老街坊們齊聚磨坊。王奶奶唱起失傳的《安磨調》,沙啞的嗓音摩擦著青石,磨紋竟隨聲波泛起磷光。陳立秋用廢齒輪改裝震石錘,每敲一下,磨芯就“噗”地噴出團鐵鏽霧。
金穗公司的無人機群俯衝噴灑中和劑,霧團突然凝成石獅狀,張口吞下三架飛機。周曉寧拆解殘骸,電路板上蝕刻著老礦坑的淬火劑埋藏圖——正是她母親臨終前燒毀的那半張。
九旬的李爺突然奪過酒葫蘆砸向磨盤。葫蘆碎片裏飄出張發黃的認罪書——合作社時期偷換磨石的記錄,簽字處按著金穗經理祖父的血指印。
第四幕:石醒
暴雨突襲那夜,老礦坑的淬火劑庫被山洪衝垮。陳立秋率眾打撈,發現每塊淬火石都在瘋狂膨脹。周曉寧將虹糯根須投入洪流,混著鐵渣的濁水突然倒卷,在空中凝成條石鱗巨龍。
王奶奶在曬穀場重演“鎮磨祭”。當九十九塊雷擊木擺成北鬥陣時,所有變異磨盤突然龜裂。石縫裏鑽出翡翠色的新芽,芽尖托著合作社時期的禁淬令。沈芳將石鱗撒向古磨,裂縫中浮現周曉寧母親年輕時的刻痕——她正將最後半塊鎮魂石嵌入磨眼。
第五幕:磨春
立冬黎明,周曉寧輕推磨柄。翡翠色的新磨紋纏住偷拍的無人機,磨盤將金穗商標碾成齏粉。陳立秋把報廢的淬火石熔成銅鈴,鈴聲蕩過處,西點店的玻璃幕牆爬滿石紋。
王奶奶將最後的石鱗埋入祖墳,墳頭鑽出嫩綠的磨菇。九旬的李爺醉倚磨坊,鼾聲與五十年前的推磨號子同頻。當第一縷純淨的麥香漫過曬穀場,祠堂梁上銅鈴無風自鳴,鈴舌擺動的軌跡正是失傳的《磨經卷》。石紋在月下續寫族譜,磨魂在風中歸檔流年。沈芳清洗銅鈴時,發現紋路間卡著粒帶刺的淬火種——那是最後的陰謀,正在虹糯根下化作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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