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難以置信,徹骨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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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塊黃銅腰牌,在搖曳的燭火下,折射出暗沉的光。
    頭頂洞口邊緣的那些亡命徒,握著刀的手,僵住了。他們看不懂那塊牌子,但他們看得懂自家掌櫃的臉色。
    山羊胡的呼吸停了。
    他那張原本還算鎮定的臉,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五官都扭曲了起來。那雙陰冷的眼睛,死死地釘在林琛手裏的腰牌上,瞳孔縮成了一個針尖。
    驚駭,難以置信,以及徹骨的恐懼。
    “你……你……”他喉嚨裏發出漏風般的聲音,嘴唇哆嗦著,卻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酒糟鼻更是嚇得魂不附體,他不懂什麽太子府,但他知道,能讓掌櫃的怕成這樣的東西,絕對是能要了他們所有人的命的玩意兒。他手裏的燈籠一晃,差點脫手掉下來。
    “掌櫃的……這……這是什麽……”一個膽子稍大的漢子忍不住低聲問。
    “閉嘴!”
    山羊胡猛地回頭,厲聲嗬斥。他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帶著歇斯底裏。
    那漢子嚇得一哆嗦,再也不敢出聲。
    暗道裏,重新恢複了那種令人窒息的安靜。
    悶葫蘆癱在地上,仰著頭,看著自家少爺的背影。他腦子裏一片空白,隻覺得少爺的身影,在這一刻,變得無比高大。他娘的,這是什麽神仙操作?一塊破牌子,就把上麵那夥凶神惡煞給鎮住了?
    林琛沒有理會上麵的騷動。
    “二十二年前,太子府共有內衛三百,皆配此牌。此牌以赤銅鑄造,正麵刻‘楚’,反麵刻鷹,鷹眼處,嵌有細如米粒的血玉。你再看看,我這塊,是不是?”
    山羊胡的身體,隨著林琛的話,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他當然認得。
    二十多年前,他還是個跟在主子身邊的少年,他親眼見過這些佩戴著腰牌的內衛,是何等的威風凜凜。這腰牌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曾是他仰望而不可及的夢。
    也正是這塊牌子,將他們所有人,打入了這不見天日的深淵。
    “假的……是假的!”山羊胡忽然尖叫起來,聲音刺耳,“太子府早就沒了!你們從哪裏弄來的假貨,想來誆騙我?”
    “是真是假,你心裏有數。”林琛的聲音依舊沒有起伏,“或者,你可以問問他。”
    林琛說著,將手裏的腰牌,慢慢地,移到了他身前那個活人的眼前。
    從頭頂的光亮出現開始,那個活人就一直在發抖,像是篩糠一樣,恐懼已經浸透了他的每一寸骨骼。
    可當那塊刻著“楚”字的腰牌,出現在他渾濁的視野裏時,他那劇烈的顫抖,竟然奇跡般地,停了下來。
    他僵住了。
    他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
    那張幾乎已經看不出人樣的臉上,一雙失焦多年的眼睛,費力地聚焦,落在了那塊小小的黃銅牌上。
    他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不再是恐懼的悲鳴。
    那聲音裏,帶著迷茫,帶著追憶,帶著一種深埋在靈魂深處,被重新喚醒的什麽東西。
    然後,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
    他伸出了那隻瘦骨嶙峋,如同雞爪般的手。
    那隻手,顫抖著,越過林琛的手臂,輕輕地,撫摸在了那塊腰牌上。
    他沒有去摸那個“楚”字。
    他用指尖,精準地,點在了腰牌背麵,那隻收攏翅膀的鷹的眼睛上。
    那裏,曾經嵌著一顆血玉。
    如今,隻剩下一個空洞。
    “啊……”
    一聲沙啞到不似人聲的嗚咽,從他的喉嚨深處擠了出來。
    那不是哭聲,也不是喊聲,那是一種野獸在巢穴被毀後,發出的,最沉痛的哀鳴。
    這一聲嗚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山羊胡的心口上。
    他所有的偽裝和嘴硬,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腳步一個踉蹌,險些從洞口摔下來,被旁邊的酒糟鼻一把扶住。
    完了。
    全完了。
    這個人還活著。
    他還認得這塊牌子。
    二十二年的秘密,被這兩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外人,給挖出來了。
    頭頂的那些刀手,也都不是傻子。他們看不懂牌子,但他們看得懂掌櫃的反應,更看得懂下麵那個不人不鬼的家夥的反應。
    那不是裝出來的。
    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在他們心頭。這趟活兒,拿的不是銀子,是燙手的閻王令。
    幾個站在後麵的漢子,已經悄悄地,向後挪動了腳步,握著刀的手也垂了下去。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山狗胡的聲音幹澀發顫,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殺氣,隻剩下無盡的驚惶,“是誰派你們來的?”
    “我們是什麽人不重要。”林琛將腰牌收回懷裏,重新扶穩了那個情緒激動,身體開始脫力的活人,“重要的是,我們現在要走。你,讓開路。”
    他的語氣,從平淡,轉為了不容商量的命令。
    山羊胡嘴唇翕動,他想說“不”,可那個“不”字,卻怎麽也吐不出來。
    放他們走?
    放他們走了,這個驚天的秘密一旦捅出去,別說他這個小小的酒坊,就是他背後的人,也得跟著掉腦袋。
    不放他們走?
    下麵那個年輕人,神情自若,手裏還捏著太子府的信物,鬼知道他背後還站著什麽人。萬一他真是太子府的舊部,或是為翻案而來……
    他不敢賭。
    “掌櫃的……”酒糟鼻湊到他耳邊,聲音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怎麽辦啊?要不……要不就放他們走吧?這事……咱們惹不起啊……”
    “閉嘴!”山羊胡一把推開他,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他死死地盯著林琛,腦子裏一片混亂。
    放,是死。
    不放,可能也是死。
    林琛也不催促,就那麽靜靜地看著他,給了他足夠的,思考死法的時間。
    王二和悶葫蘆等人,大氣都不敢出。他們能感覺到,頭頂上那股濃烈的殺氣,正在一點點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猶豫和恐懼。
    許久。
    久到悶葫蘆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山羊胡終於再次開口,他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一樣,粗糙而難聽。
    “好……我可以放你們走。”
    這句話一出,悶葫蘆差點喜極而泣。
    王二緊繃的身體,也稍稍鬆弛了一分。
    然而,林琛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事情不會這麽簡單,果然,山羊胡的下一句話,讓暗道裏的空氣,再次凝固。
    “你們可以走。”
    山羊胡抬起手,那根幹枯的手指,越過洞口,直直地指向被林琛護在身前的那個活人。
    “把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