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宰相之位,他也能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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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裏,連燈火的爆裂聲都清晰可聞。
    裴元澈的身軀僵住了,他握著劍柄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地墳起。
    相位!大周的相位!
    誰有這麽大的膽子,誰又有這麽大的本事,敢用相位來做交易?
    這樁二十二年前的滅門慘案,牽扯的已經不是一個內衛統領,甚至不止是丘神績。
    “他是誰?”
    李青穗的眼神,再一次變得渙散。
    他的身體已經開始劇烈地顫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厲害。
    “火……又是火……”他抱著頭,整個人縮成一團,牙齒磕碰著,發出“咯咯”的聲響,“別燒我……別燒我……”
    林琛沒有再追問。
    這個人的精神已經是一座被掏空了的廢墟,任何一點過往的回響,都可能讓它徹底坍塌。
    他對著門外守候的軍醫招了招手。
    軍醫立刻進來,手腳麻利地從藥箱裏取出一支銀針,刺入李青穗腦後的穴位。
    那劇烈的顫抖,緩緩平息下來。
    李青穗的呼吸變得粗重,眼皮一翻,徹底昏死過去。
    “他隻是驚懼過度,心神耗損太大。”軍醫檢查了一下,低聲道,“讓他睡一覺,或許能好些。”
    林琛點點頭,示意軍醫將人安頓好。
    房間裏,再次隻剩下他和裴元澈兩人。
    裴元澈走到桌邊,一拳砸在桌麵上,厚實的木桌發出一聲悶響。
    “一個能許諾相位的人……一個能調動神機營的人……一個能讓丘神績‘自縊’的人……”
    “林琛,我們這次……捅到天上去了。”
    林琛沒有說話,他走到窗邊,推開一絲縫隙,看著外麵被夜色籠罩的院落。
    金吾衛的士兵,正警惕地守在各個角落,刀已出鞘,弓已上弦。
    可林琛清楚,這些防衛,在那位看不見的敵人麵前,或許不堪一擊。
    對方能動用神機營的破甲箭,就意味著他手裏掌握著一部分京城的軍權。
    他能讓丘神績死,就意味著他在內衛係統裏,同樣有著深不可測的影響力。
    “那塊令牌。”裴元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背後的‘相’字,就是指這個承諾?”
    “或許是。”林琛轉過身,從懷裏掏出了那塊令牌。
    “這塊令牌,是那個主使者給李元的信物,也是憑證。”
    “隻要事成,李元就可以憑借這塊令牌,去換取他想要的榮華富貴,甚至……更高的地位。”
    “而那個主使者,則用一個虛無縹緲的‘相位’承諾,讓李元為他賣了二十二年的命,守著這個秘密。”
    裴元澈的呼吸變得粗重。
    他想到了一個人,一個最有可能,也最符合條件的人。
    宗室之中,權勢最盛,野心也最盛的那位……
    “是他嗎?”裴元澈壓低了聲音,幾乎是在用口型說出那個呼之欲出的名字。
    “不像。”
    “為什麽?”裴元澈不解,“除了他,還有誰……”
    “因為太明顯了。”林琛的指尖,輕輕摩挲著令牌上那個“相”字,“所有人都覺得會是他,那他就一定不是。我們的對手,心思縝密到了這個地步,他不會留下這麽明顯的線索,讓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一個靶子。”
    “這個‘相’字,不是指向某個人的身份,而是在說一件事。”
    “一件,和宰相有關的事。”
    裴元澈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不是不聰明,隻是他的思維方式,更傾向於軍人的直來直去。
    林琛的這種彎彎繞繞,讓他有些跟不上。
    “什麽事?”
    “不知道。”林琛坦然道,“但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裴將軍,現在,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這個宅子,已經不安全了。”
    裴元澈當然明白。
    李元被殺,內衛被滅口,對方肯定會立刻追查這些活口的下落。
    金吾衛在城中的據點雖然隱秘,但絕對瞞不過一個能通天的人物。
    “你的意思是,我們得馬上轉移?”裴元澈問道,“去哪?回金吾衛大營?還是去大理寺?”
    “不。”林琛否定了他的提議,“回金吾衛大營,目標太大。去大理寺,等於把狄公也拖進這潭渾水裏。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我們不能這麽做。”
    “那我們能去哪?這滿城風雨,哪裏還有安全的地方?”裴元澈有些煩躁。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說著走到昏睡的李青穗身邊,蹲了下來,在他的耳邊,又問了一句。
    “那個人,你再想想,他身上,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已經昏睡過去的李青穗,身體忽然又是一顫。
    他的嘴唇無意識地蠕動著,喉嚨裏發出了幾個含混不清的音節。
    “玉……綠色的……扳指……”
    林琛站起身,對著裴元澈笑了笑。
    “裴將軍,天亮之後,我要你幫我辦一件事。”
    ……
    第二日,清晨。
    神都洛陽,從一夜的寂靜中蘇醒。
    坊市的門緩緩打開,早起的商販推著車,開始了一天的營生。
    一切,都和往常沒有什麽不同。
    然而,朝堂之上,卻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
    內衛指揮使丘神績,於府中自縊身亡!
    一時間,人心惶惶,各種猜測和流言,在官員之間私下傳遞。
    就在這風口浪尖之時,又一個消息,從禦史台傳了出來。
    金吾衛大將軍裴元澈,聯合大理寺少卿林琛,上了一道聯名奏本,彈劾當朝宰相之一,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張柬之。
    罪名是:勾結內衛,草菅人命,意圖謀反!
    消息一出,滿朝皆驚!
    張柬之是誰?
    那是朝中元老,是狄仁傑最為倚重的同僚,是天下士子清流的領袖人物!
    他為人剛正不阿,為官清廉,門生故吏遍布天下。
    彈劾他意圖謀反?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紫宸殿內,女帝武則天看著手中的奏本,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她的下方,狄仁傑、張柬之等幾位宰相,以及六部九卿,分列兩旁。
    張柬之麵色鐵青,出列叩首。
    “陛下!此乃汙蔑!是血口噴人!臣為大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何曾有過半點不臣之心?請陛下降旨,將裴元澈、林琛二人拿下,嚴加審問!還臣一個清白!”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裏,回蕩不休。
    女帝沒有看他,而是將視線,投向了殿中站著的另外兩個人。
    裴元澈一身戎裝,身姿挺拔如鬆。
    林琛一襲緋色官袍,神情淡然。
    “林琛,裴元澈。”女帝緩緩開口,“你們說,張相謀反,證據呢?”
    裴元澈上前一步,正要開口。
    林琛卻伸手,輕輕按住了他的手臂。
    他走上前,從懷中,取出了一樣東西。
    正是那塊刻著“衛”字和“相”字的令牌。
    “陛下,此物,乃是從昨夜被滅口的內衛統領李元懷中搜出。”
    “而昨夜,李元要滅口的活證人,親口指認,二十二年前,曾見張相將此令牌,交予李元。”
    “他還說,張相許諾李元,事成之後,相位……便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