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消毒水味道縈繞在鼻尖，冷青離看著點滴瓶裏的藥水一點點減少。傅星沅靠在他肩上睡得不太安穩，臉頰還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傅成提著兩份盒飯回來，塑料袋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吃點東西。”傅成把盒飯遞給冷青離，“墨言說訓練結束直接回家。”
    冷青離接過盒飯，小心地不驚動靠在他身上的傅星沅。飯盒裏的青椒肉絲已經有些涼了，但他還是機械地往嘴裏送。傅成坐在對麵，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舅舅先去休息吧，我看著星沅。”冷青離放下筷子。
    傅成搖搖頭，“你明天還要上課。”他看了眼手表，“再等半小時，點滴打完我們就回家。”
    護士來換藥時，傅星沅迷迷糊糊醒了過來。他眨了眨眼睛，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小的陰影。“哥……”聲音帶著鼻音，軟綿綿的沒什麽力氣。
    “馬上就好了。”冷青離接過護士遞來的體溫計，輕輕放進傅星沅腋下。冰涼的觸感讓傅星沅皺了皺眉，但沒有反抗。
    三十八度五，比剛才降了一些。傅成鬆了口氣，去辦理出院手續。冷青離幫傅星沅穿好外套，蹲下身給他係鞋帶。傅星沅低頭看著冷青離的發旋，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
    “怎麽了？”冷青離抬頭。
    傅星沅搖搖頭，嘴角卻微微上揚。回家的出租車上，傅星沅靠在車窗上昏昏欲睡。冷青離把他往自己這邊攬了攬，讓他靠在自己肩上。傅成從後視鏡裏看到這一幕，眼神柔和下來。
    到家時已經接近午夜。傅墨言居然還沒睡，聽到開門聲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來。“怎麽樣？退燒了嗎？”
    “好多了。”傅成把傅星沅交給冷青離，“我去熱點牛奶，你們先洗漱。”
    冷青離帶著傅星沅去衛生間，擰了熱毛巾給他擦臉。傅星沅乖乖仰著臉，像個任人擺布的娃娃。擦到脖子時，他突然抓住冷青離的手腕，“哥，我自己來。”
    冷青離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傅星沅已經長大了，確實不需要這樣事無巨細的照顧。他把毛巾遞給傅星沅，“那你自己來。”
    傅墨言端著熱牛奶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傅星沅笨拙地擦著臉，冷青離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樣子。“喂，病號。”傅墨言把牛奶塞進傅星沅手裏，“趕緊喝完好睡覺。”
    傅星沅小口啜飲著牛奶，嘴角沾了一圈白沫。冷青離下意識想伸手幫他擦掉，又硬生生忍住。傅墨言看著兩人古怪的互動，挑了挑眉但沒說什麽。
    第二天早上，傅成給傅星沅請了假。冷青離站在門口猶豫不決，傅星沅裹著被子坐在沙發上，眼巴巴地看著他。
    “我放學就回來。”冷青離最終說道，“好好休息。”
    一整天冷青離都心不在焉。課間他給傅星沅發了三條消息，對方回得很慢，但每條都帶著可愛的表情符號。放學鈴一響，他就衝出了教室，連班主任叫他都沒聽見。
    推開家門時，冷青離聞到一股薑湯的味道。傅星沅蜷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動靜立刻轉過頭。“哥！”聲音比早上精神多了。
    冷青離放下書包，伸手摸了摸傅星沅的額頭。溫度基本正常了，隻是臉色還有點蒼白。“吃藥了嗎？”
    “吃了。”傅星沅往旁邊挪了挪，給冷青離讓出位置，“老爸熬了薑湯，非讓我喝了兩大碗。”
    冷青離注意到茶幾上攤開的作業本，“生病還寫作業？”
    “無聊嘛。”傅星沅把作業本推過來，“這道題不會做。”
    那是一道幾何題，冷青離掃了一眼就看出解題思路。他拿起鉛筆在圖上畫了條輔助線，“從這裏切入……”
    傅星沅湊得很近，頭發蹭到冷青離的下巴，癢癢的。冷青離突然發現傅星沅用的洗發水換了味道，不再是之前那個牛奶味的兒童款，而是帶著淡淡的薄荷香。
    “原來是這樣！”傅星沅恍然大悟，立刻埋頭計算起來。冷青離看著他認真的側臉，突然意識到這個曾經需要他手把手教寫字的小男孩，已經能獨立解這麽複雜的數學題了。
    傅墨言回來時帶了一袋橘子。“校門口買的，特別甜。”他剝了一個遞給傅星沅，“趕緊好起來，周末籃球賽我還指望你當啦啦隊呢。”
    “誰要給你當啦啦隊。”傅星沅撇撇嘴，但還是接過了橘子。
    晚飯後，傅成宣布了一個消息公司要派他去外地出差兩周。“墨言照顧好弟弟們，有事給我打電話。”
    傅墨言拍拍胸脯，“放心吧老爸。”
    冷青離主動承擔了洗碗的任務。水流嘩嘩作響，他聽到客廳裏傅墨言和傅星沅在爭論什麽電視節目。這種平凡的日常讓他心裏湧起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夜裏，冷青離剛躺下就聽到輕輕的敲門聲。“進來。”
    傅星沅抱著枕頭溜進來，“哥，我能睡這兒嗎？”沒等冷青離回答，他已經爬上了床。
    “多大了還怕黑？”冷青離嘴上這麽說，卻往旁邊讓了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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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不是怕黑。”傅星沅鑽進被窩，“就是……習慣了。”
    冷青離關上台燈。黑暗中，他能感覺到傅星沅的呼吸漸漸變得均勻。就在他以為對方已經睡著時，傅星沅突然開口“哥，你會一直對我這麽好嗎？”
    “怎麽突然問這個？”
    “就是……想知道。”傅星沅的聲音很輕，“我怕長大以後，你就不會這樣照顧我了。”
    冷青離轉過身，在黑暗中精準地找到了傅星沅的腦袋，揉了揉他的頭發。“傻瓜，你永遠是我弟弟。”
    傅星沅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往冷青離這邊蹭了蹭，很快就睡著了。冷青離卻久久無法入睡，腦海裏回放著傅星沅的問題。他隱約感覺到，他們之間的關係正在發生某種微妙的變化，但又說不清是什麽。
    傅成出差後，家裏的氣氛輕鬆了許多。傅墨言雖然嘴上說著要管弟弟們，實際上比傅成寬鬆多了。周五晚上，他甚至還允許冷青離和傅星沅吃泡麵當宵夜。
    “別告訴老爸。”傅墨言豎起食指抵在嘴唇上，“不然咱們三個都得完蛋。”
    冷青離看著傅星沅歡天喜地地泡麵，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是這樣，偶爾偷吃一次垃圾食品就像中了彩票。傅墨言打開遊戲機，“青離，來一局？”
    “不了，我看你們玩。”冷青離坐在傅星沅旁邊，看他笨拙地操控遊戲角色。
    傅星沅玩得很爛，沒幾分鍾就ga 了。他把手柄塞給冷青離，“哥你幫我報仇！”
    冷青離本來不想玩，但看著傅星沅期待的眼神，還是接過了手柄。他技術不錯，很快就通關了。傅墨言吹了聲口哨，“可以啊，深藏不露。”
    三人玩到半夜才各自回房。冷青離剛換上睡衣，房門又被敲響了。這次不隻是傅星沅，傅墨言也抱著枕頭站在門口。
    “幹嘛？”冷青離警惕地問。
    傅墨言咧嘴一笑，“老爸不在家，咱們仨一起睡唄，像小時候那樣。”
    冷青離還沒來得及反對，傅星沅已經歡呼著跳上了床。最後三個人橫七豎八地擠在冷青離的床上，傅墨言甚至把被子全卷走了。
    “傅墨言！”冷青離踹了他一腳。
    “哎呀，擠擠暖和。”傅墨言把被子分回來一點，“星沅，你往那邊去點。”
    傅星沅被夾在中間，笑得像個偷腥的貓。冷青離看著兩個兄弟的睡臉，突然覺得心裏某個角落被填滿了。父母離世後，他以為自己永遠失去了家的感覺，但現在他知道了，家不是固定的地點，而是這些願意和你擠在一張床上的人。
    周末的籃球賽如期舉行。傅星沅的病完全好了，在場邊蹦蹦跳跳地給傅墨言加油。冷青離坐在看台上，目光在場上場下之間來回切換。
    “那是你弟弟？”同桌的女生指了指傅星沅，“好可愛啊。”
    冷青離點點頭，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驕傲感。比賽結束後，傅墨言的球隊大獲全勝。傅星沅衝上去給了傅墨言一個熊抱，然後轉身對冷青離揮手，“哥！我們贏了！”
    回家的路上，傅墨言提議去吃火鍋慶祝。三個人坐在熱氣騰騰的火鍋店裏，傅星沅被辣得直吐舌頭，但還是堅持要吃麻辣鍋底。
    “逞強。”冷青離給他倒了杯冰豆漿，“喝點這個。”
    傅星沅咕咚咕咚灌下半杯，又繼續和鍋裏的肉片奮戰。傅墨言看著兩個弟弟，突然感慨“要是老爸在就好了。”
    “我們可以打包一份回去。”冷青離提議。
    吃完飯，三人拎著給傅成打包的火鍋料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傅星沅故意踩傅墨言的影子，兩人追打起來。冷青離走在後麵，看著他們鬧騰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轉過街角時，傅星沅突然停下腳步。“哥，你看！”他指著路邊的一家小店，“新開的遊戲廳！”
    傅墨言立刻來了興趣，“去看看？”
    冷青離本想拒絕，但看著兩人期待的眼神，還是點了點頭。遊戲廳裏燈光閃爍，各種電子音效混雜在一起。傅星沅像進了糖果店的孩子，眼睛亮晶晶的。
    “我要玩那個！”他指著角落裏的投籃機。
    三人輪流上陣，最後傅墨言以絕對優勢獲勝。“服不服？”他得意地揉亂傅星沅的頭發。
    “不服！”傅星沅轉向冷青離，“哥，你幫我報仇！”
    冷青離本來不想參與這種幼稚的比賽，但在傅星沅的軟磨硬泡下還是站上了投籃機。出乎意料的是，他表現得相當不錯，隻比傅墨言少了兩分。
    “哇！”傅星沅跳起來，“哥你太厲害了！”
    傅墨言也露出驚訝的表情，“沒想到啊青離，深藏不露。”
    冷青離聳聳肩，心裏卻因為兩人的誇獎而泛起一絲愉悅。離開遊戲廳時，傅星沅意猶未盡地回頭張望，“我們下次還來好不好？”
    “等你期中考試考好了再說。”傅墨言擺出大哥的架勢。
    傅星沅立刻蔫了，“啊……數學好難……”
    冷青離揉了揉他的腦袋，“我可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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