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影驚魂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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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的霜降時節,十七歲的陳守義踩著月光往縣城中學趕。晚風掠過老槐樹梢,把遠處工地上未砌完的紅磚牆吹得嗚嗚作響。他裹緊補丁摞補丁的藍布褂子,後腰別著的鐮刀硌得尾椎骨生疼——下午幫生產隊割完最後兩壟稻子,連褲腳都還沾著濕漉漉的泥星。
工地上七零八落的腳手架像張牙舞爪的怪物,月光從竹篾搭的頂棚漏下來,在斷磚堆上投出斑駁的陰影。陳守義吹著《紅莓花兒開》的口哨壯膽,忽然聽見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他以為是夜貓子翻找吃食,扭頭卻見二十米開外的空地上,一團白霧正緩緩凝聚成人形。
那東西沒有腳,下半身像被風吹散的棉絮般飄忽不定。月光穿過它半透明的軀體,在青石板上投出詭異的雙影。陳守義後頸的汗毛倏地炸開,掌心瞬間沁出冷汗。他抓起塊碎磚砸過去,磚頭卻像穿過晨霧般直直墜地,在寂靜的夜裏發出"當啷"一聲脆響。
"滾!滾開!"少年扯著變調的嗓子嘶吼,轉身狂奔時被散落的椽子絆了個踉蹌。粗布鞋底踩在碎瓦片上發出爆裂的脆響,身後陰風卷著腐草氣息直往衣領裏鑽。轉過堆滿石灰的料場,他瞥見路口那間用油氈搭的簡易公廁,門板上"男"字的紅漆早被雨水衝得斑駁。
陳守義哆嗦著摸出珍藏的"大前門",火柴頭在砂紙上連劃三下才竄出火苗。煙草的辛辣衝進喉管時,他盯著蹲坑裏晃動的煤油燈光,聽見自己心跳聲震得耳膜發疼。尿完抖褲子時,餘光瞥見油氈縫隙外有白影閃過,嚇得他煙頭直接掉進茅坑,滋啦一聲冒起青煙。
夜風突然變得刺骨。少年衝出廁所的瞬間,那團白影正懸在五步開外的歪脖子柳樹上。這次他看清了——慘白的布料下隱約顯出人形輪廓,袖口垂落的絲絛像浸過血般暗紅,最駭人的是那張模糊的臉,仿佛有人隔著毛玻璃在朝外張望。
"救命啊!"陳守義抄起路邊的竹掃帚亂揮,掃帚尖卻從白影腰間穿了過去。他轉身狂奔時聽見布料摩擦的沙沙聲緊貼後腦勺,直到岔路口突然躥出條黑影。宋家那隻獨眼大黃狗齜著獠牙撲來,他本能抱頭蹲下,卻聽見惡犬的狂吠越過自己撲向了後方。
月光下的大黃狗渾身炸毛,衝著虛空瘋狂撕咬。陳守義趁機往學校方向狂奔,背後此起彼伏的狗吠聲裏混著某種類似布帛撕裂的怪響。他不敢回頭,隻覺冷風裹著腥氣擦著耳廓掠過,直到看見校門口那盞昏黃的路燈,才發現褲管不知何時被荊棘劃出三道血痕。
撞開宿舍木門時,煤油燈的火苗被帶得劇烈搖晃。五個室友齊刷刷從通鋪上支起身子,王鐵牛手裏的《紅岩》啪嗒掉在草席上。"見鬼了?"靠門的李建國要去扶他,卻被陳守義滿手的冷汗驚得縮回胳膊。少年蜷在床角抖得像篩糠,床板跟著發出吱呀的哀鳴。
直到雞叫三遍,陳守義才從牙縫裏擠出句囫圇話:"宋家的狗...救了我..."他盯著糊窗的舊報紙,總覺得有團白影在字縫間遊走。晨光初現時,眾人壯著膽去工地查看,卻見滿地碎磚上凝著層詭異的白霜,而宋家大黃狗正趴在料場中央,衝著一堆爛椽子低聲嗚咽。
二十年後某個夏夜,當我裹著毛巾背聽父親講完這段往事時,窗外楊樹葉沙沙作響。父親摩挲著戒煙後發福的肚腩,突然壓低聲音:"後來宋家拆老屋,你猜在梁上發現了啥?"他蘸著茶水在桌上畫出個扭曲的符號,"三尺白綾,係著枚生鏽的銅鏡,還有..."話沒說完,母親突然推門進來收走茶杯,這個話題便永遠懸在了1992年的月光裏。
如今那片工地早已變成社區衛生院,但值夜班的護士常說,每逢月圓之夜,後院的流浪狗總會衝著空藥庫房狂吠不止。有次新來的保安打著手電去查,回來說看見件褪色的戲服掛在桃樹枝上,可等主任帶人去看時,隻剩滿地桃花瓣被夜風卷著打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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