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死亡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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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深秋的清晨,薄霧像浸了水的紗布籠罩著青崗林場。我蹲在護林員老張的遺體旁,橡膠手套與屍體皮膚摩擦發出細碎的"咯吱"聲。這間十平米的小屋裏還飄著煤油爐未散盡的焦糊味,床頭泛黃的《林區防火手冊》上壓著半塊硬如石頭的饅頭。
    "死者右手虎口有典型電擊斑。"我對著執法記錄儀匯報,鑷子尖端在焦黑的皮膚表麵輕輕劃過,"直徑0.3厘米,中心凹陷呈火山口狀,符合電擊傷特征。"
    解剖箱裏的不鏽鋼器械在晨光中泛著冷光,我取出放大鏡貼近死者指尖。突然一陣穿堂風掀動窗簾,鐵皮窗框"哐當"砸在牆上,驚得記錄儀支架晃了晃。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出現設備異常,同事們私下都在傳老張的魂魄還在林子裏遊蕩。
    "專心。"我甩甩頭驅散雜念,左手扣住屍體腕骨突出的手腕。屍僵已經發展到全身,原本微蜷的手指此刻像焊死的鐵鉗。右手三指並攏按壓手背時,能清晰感受到僵直的伸肌腱在皮下繃成鋼絲。
    突然,後腰處的手機在防護服裏瘋狂震動。是技術科小王打來的視頻通話——半小時前他回局裏取光譜分析儀,說好發現異常就立即聯係。
    "死者指甲縫有金屬碎屑,需要..."我下意識鬆開按壓手背的右手去摸手機,全然忘了左手還撐開著死者的食指。失去對抗力的瞬間,屍僵的機械記憶轟然啟動,五根青灰色的手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攏,像生鏽的捕獸夾"哢"地咬住我的手腕。
    "臥槽!"我踉蹌著後退,解剖台被撞得平移半尺。記錄儀鏡頭裏,蒼白的屍手正死死扣在我腕間,指甲幾乎陷進防護服。窗外的烏鴉群突然炸起,撲棱棱的振翅聲混著心跳在耳膜上擂鼓。
    等反應過來時,後背已經抵在潮濕的磚牆上。防護麵罩裏全是自己呼出的白霧,汗水順著脊椎流進尾椎骨的凹陷。那隻手還保持著抓握姿勢懸在半空,仿佛在嘲弄我的狼狽。
    "老張頭這是跟你握手呢?"聞聲趕來的老刑警陳隊站在門口,手裏端著保溫杯直樂。他身後幾個實習生的憋笑聲在走廊裏此起彼伏,有個膽大的新警甚至掏出手機拍照。
    我強作鎮定掰開屍手,橡膠手套和屍僵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少見多怪,"我故意把鑷子摔在托盤裏,"這叫屍體痙攣,常見於突發性死亡案例。"但防護服下的小臂還在不受控地顫抖,像被電擊過的青蛙腿。
    後來在案情分析會上,這段視頻成了全局的快樂源泉。技術科甚至給抓握瞬間配了《命運交響曲》當手機鈴聲。"咱們蘇大法醫當時蹦得比廣場舞大媽還高。"陳隊每次說起都要拍桌子,"防護服後頭濕得能擰出二兩汗!"
    其實他們不知道,那天我在更衣室坐了整整二十分鍾。不是怕屍體,而是後怕——如果當時沒戴防護手套,如果死者攜帶傳染性病原體,如果...但最讓我心悸的,是生死之間那道模糊的界限。屍僵是蛋白質凝固的化學反應,可當那冰冷的手指突然收緊時,我分明感受到某種跨越陰陽的執念。
    結案那天我去老張家送遺物,他妻子指著院裏的棗樹抹眼淚:"出事前他說要給電線包膠皮,怕漏電傷著來偷果子的娃。"樹杈上還掛著半截焦黑的電線,在秋風裏晃啊晃,像條斷掉的臍帶。
    如今每次出現場,我都會在防護服內袋放枚五帝錢。倒不是迷信,隻是提醒自己:生死之間除了科學,還有未竟的牽掛。就像老張至死緊握的手,或許不是恐怖片裏的詐屍,而是想抓住人間最後一絲溫度。
    至於那個成為笑談的瞬間,我在工作筆記上這樣記錄:"屍體痙攣造成的突發性抓握,建議新手操作時保持雙手協同。"但在頁腳空白處,還有行小字被鋼筆墨水洇得模糊:"他抓住的不是我,是沒來得及告別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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