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黑沙灘上的血色拚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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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鹹腥海風裹著正午的暑氣,將路環黑沙阿婆秧灘的細沙卷成金黃色的薄霧。香港遊客陳美娟的碎花裙擺被吹得獵獵作響,她彎腰拾貝殼時,忽然瞥見礁石縫隙裏卡著塊泛白的物體。遮陽傘的陰影籠罩上去的瞬間,傘骨發出"哢"的脆響——那截浮腫的人類小臂浸泡在鹹水裏,切口處泛著青紫色的血管像被斬斷的電纜,無名指上還套著枚扭曲變形的金戒指。
    四十分鍾後,兩艘藍白相間的水警快艇劃破海麵。法證科警員林國棟跪在搖晃的艇尾,長柄網兜第七次探入渾濁海水時,金屬鉤尖突然勾住團糾纏的海藻。當他拽出那團黏膩物體,喉頭猛然泛起酸水——三根連著手掌的斷指正死死攥著條珍珠項鏈,貝母珠麵上還黏著半片鮮紅指甲油。
    "切口比外科手術還平整。"趕來支援的內地法醫老趙蹲在臨時搭建的防水布棚下,鑷子夾起塊皮膚組織對著烈日端詳。棚外沙灘上,聞訊而來的攤販推著冰淇淋車穿梭在警戒線外,甜膩的香草味混著海風裏若有似無的腐臭,讓負責記錄的女警接連打翻了兩杯咖啡。
    這場持續三日的打撈最終集齊了十一塊人體拚圖,卻始終拚不出一具完整軀幹。當老趙將最後那截帶著妊娠紋的腰肢封入證物袋時,遠處八仙飯店的霓虹招牌剛亮起第一盞紅燈。
    九個月後的某個梅雨清晨,司法警察司長何明輝的檀木辦公桌上,躺著封字跡歪斜的掛號信。寄信人鄭林雄在信紙邊緣洇開大團墨漬:"家兄鄭林連同妻兒老小十口,自去年盂蘭節後音訊全無..."何明輝推開仿青花瓷煙灰缸,去年黑沙灘斷肢案的卷宗在潮濕空氣裏散發出淡淡的血腥氣。他突然抓起放大鏡——失蹤名單上"陳麗容"的指模檔案,與那截女性斷掌的螺旋紋路嚴絲合縫。
    九月末的暴雨來得猝不及防。八仙飯店玻璃櫥窗裏,焦褐色的叉燒在白熾燈下泛著油光,穿暗紅唐裝的跛腳男人突然撞翻櫃台衝向後巷。探長李振邦的皮鞋碾過門檻處碎裂的關公像時,聽見銅像底座滾出三把掛著"鄭林"名牌的銅鑰匙。當他們在賬本夾層抖落出鄭觀德的學生證,照片上戴紅領巾的男孩笑容邊緣,赫然印著枚帶螺紋的血指印。
    澳門市牢3號囚室的鐵柵將月光切成慘白的條狀。黃誌恒用磨尖的牙刷柄在牆麵刻下第十道劃痕時,1973年香港公寓的火光突然在眼前炸開。記憶裏被反綁在浴缸的債主瞪著眼,童軍領巾浸滿鮮血,而此刻掌心殘留的灼痛如此真實——當年他用煤油燈燒毀指紋時,油脂燃燒的焦香與此刻牢飯餿味驚人地相似。
    1986年平安夜前夕,當班獄警發現屍體時,黃誌恒的右手仍緊攥著張泛黃照片。技術科後來還原出這是張全家福,但所有人臉都被指甲摳成黑洞,唯有背景裏"八仙飯店"四個鎏金大字清晰可辨。就在法醫宣布死因是失血過多時,千裏之外的珠海某建築工地,打樁機正將二十米長的鋼柱砸向地底。混著水泥澆灌的轟鳴聲,某處混凝土深處傳來微弱的叩擊節奏,像是用指甲重複敲打著摩斯密碼的"sos"。
    次年清明,老趙再次踏上海灘時,當年封鎖現場的黃色膠帶早已化作沙粒間的尼龍碎屑。鹹澀海風裏飄來烤乳豬的焦香,他蹲在曾打撈出斷掌的礁石區,突然注意到潮水退去後顯露的岩縫——某種銳器反複劈砍留下的楔形凹痕,與人體斷肢切麵完全吻合。遠處正在裝修的八仙飯店舊址傳來電鑽轟鳴,沒人聽見沙堆裏半埋的貝殼收音機正沙沙播放著新聞:"...大潭郊野公園發現疑似人類骸骨,齒科記錄顯示..."
    潮水漫過老趙的皮鞋時,他忽然想起黃誌恒臨終前夜的呢喃。那個暴雨傾盆的淩晨,囚犯用指甲在水泥地刻下的"十"字,或許根本不是計數,而是未寫完的"十全十美"。海浪將沙灘上的兒童城堡衝成散沙的瞬間,某棟唐樓天台的水箱突然滲漏,鏽蝕的箱底赫然粘著片帶著紋身的皮膚,在烈日下緩緩蜷曲成問號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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