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紅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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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荊國際大廈十二樓的日光燈管在清晨七點準時亮起,我盯著電腦屏幕上跳動的k線圖,聽見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哈欠聲。新招的五個程序員像蔫白菜似的癱在工位上,最邊上的小李已經三天沒換襯衫,後頸處結著層油亮的汗漬。
"陳總,飲水機又空了。"前台小周抱著馬克杯蹭到我跟前,杯底還沉著前天剩下的茶葉末。我摸出皺巴巴的五十塊錢,玻璃幕牆外忽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是隔壁纖指蔻的美甲師又在用吸盤取展板,那些鑲滿水鑽的甲片宣傳畫每周都要換個方位。
財務室突然爆出老二的怒吼:"你他媽當我是印鈔機?"透過毛玻璃,能看見他攥著電話在屋裏轉圈,西裝下擺掃倒了桌邊的發財樹。這月第三個催債電話,我知道他在和寬帶供應商扯皮,上個月續費時老大堅持要選最貴的萬兆光纖。
洗手間飄來煙味,老大又在隔間裏躲著抽煙。自打蘭搬出去後,他西裝領口總沾著煙灰。鏡麵上用口紅寫著"去死",是上周離職的出納留下的,水漬暈開的紅痕像道陳年血印。
"長垣那個化工廠的單子,我去談。"老大把煙頭按滅在洗手池裏,不鏽鋼台麵上頓時多了個焦黑的疤。他袖口露出的腕表日曆停在初九,表盤有道放射狀裂紋——那是上周和蘭爭執時撞在防火栓上的。
淩晨三點我被電話驚醒,聽筒裏傳來刺耳的電流聲。"我夢見..."老大的聲音忽遠忽近,背景裏有高速路特有的風聲,"紅肚兜,就拴在車輪上飄..."冰箱突然啟動的嗡鳴蓋過了後半句,等我再追問時隻剩忙音。
次日清晨的停車場,老大車尾拖著道詭異的s型胎痕。副駕上扔著本翻爛的《周公解夢》,"車馬臨門"那頁被折了角。後備箱裏有箱開了封的茅台,酒液正順著縫隙往外滲,空氣裏浮著層甜腥的霧氣。
長垣服務區的天空泛著鉛灰色,像塊浸滿機油的抹布。老大把車停在夢中的位置,輪胎恰好壓住地縫裏鑽出的蒲公英。餐廳玻璃門上貼著褪色的"福"字,油漬順著筆畫往下淌,和夢裏一樣缺了右上角的那點墨。
穿紅肚兜的男孩出現時,廣告牌上的ed燈忽然開始頻閃。"招租"二字在暮色中時隱時現,映得孩子胸口那對鯉魚刺繡忽紅忽紫。賣玉米的大媽掀開蒸籠,白霧騰起的瞬間,孩子脖頸上的長命鎖閃過一抹幽藍。
婦女接過鈔票時,指甲縫裏的黑泥蹭在紙幣領袖臉上。她腕間的銀鐲刻著模糊的"出入平安",在數錢時與硬幣碰撞出細碎的哀鳴。紅肚兜被車輪碾住的刹那,服務區廁所傳來衝水聲,驚飛了屋簷下的灰鴿。
輪胎與布料摩擦發出類似帛裂的聲響,男孩突然蹣跚著撲向那道刺目的紅。倒車鏡裏,婦女嘴角揚起詭異的弧度,她腳邊的影子在夕陽下突然拉長,像條吐信的蛇纏住了車輪。
急救車頂燈將瀝青路麵染成猩紅,擔架上飄落片魚鱗狀的金箔——來自肚兜上崩線的鯉魚繡樣。交警記錄本裏的現場圖上,刹車痕在距離男孩三米處突然扭曲,如同被無形的手拽偏了方向。
病房消毒水味裏混著線香氣息,老大發現男孩床頭貼著張倒懸的鍾馗像。婦女數錢時,窗外的楊樹突然劇烈搖晃,未黃的葉子暴雨般砸在窗欞上。護士站傳來午夜新聞的片段:"...長垣服務區改建工程挖出明代鎮魂碑..."
返程時車載廣播滋滋作響,老大瞥見後視鏡裏有抹飄動的紅。服務區方向騰起黑煙,次日新聞說是電路老化引發火災,燒毀了半間超市。被焚毀的貨架廢墟中,消防員扒出塊焦黑的木牌,隱約可見"紅衣童子在此"的殘跡。
月末對賬時,我發現醫療費發票的印章顏色異常鮮豔。會計說長垣那家私人診所五年前就拆遷了,而老大堅持說是在縣醫院付的款。晨會上沒人提起這事,但從此我們泡麵時都會避開紅燒牛肉味——那抹醬料紅總讓人想起某些不該想起的東西。
昨夜加班時,監控攝像頭拍到1205門口有團模糊的紅影。今早保潔阿姨說在消防通道撿到件嬰兒肚兜,化纖布料卻在焚燒爐裏燒了整整十分鍾。此刻我盯著電腦屏保上的星空圖,那些閃爍的光點連起來,分明是條首尾相銜的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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