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五十年代的可憐炮灰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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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鎢絲燈在通風口的氣流裏微晃,王傑將魯格sr22的彈匣退出,黃銅子彈在橡木工作台上碼成兩列。王靜宜攥著珍珠紋握把,虎口的薄繭蹭過防滑紋路——上周練習時她故意在握把纏了層細麻線,免得光滑的珍珠母貝打滑。
“食指第一關節搭扳機,別用指肚。”王傑用銀質裁紙刀在石膏板上刻出靶心,鍍鎳的消音器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七歲的小蘭趴在絲絨麵沙發上,把雕花銀質望遠鏡架在紅木槍架上,墨綠天鵝絨裙擺掃過地板,口袋裏掉出塊裹著金箔紙的巧克力。
消音器旋入槍管時發出細密的螺紋摩擦聲,王傑握住妹妹手腕壓下後坐力。.22口徑子彈穿透靶紙的悶響,被三層隔音氈吸得隻剩氣浪震動。小蘭踢著鑲金邊的軟底鞋拍手,巧克力在絲絨沙發上蹭出深褐印子。
“後坐力要順著小臂卸。”王傑用白手帕擦掉槍管散熱孔的硝煙,定製的隔音係統讓地下室靜得能聽見通風管道的氣流聲。牆角的鎏金座鍾指向十點,南灣大馬路的車流聲被隔絕在外,唯有水晶吊燈的流蘇在空調出風口裏輕輕晃蕩,映著牆上暗門後藏著的軍械櫃——那裏碼著六支不同口徑的手槍,槍托都裹著與沙發同色的墨綠天鵝絨。
今天是元旦,所以午餐王傑準備的很豐盛。漢堡、口袋餅夾雞肉蔬菜、咖喱牛肉蛋包飯、肥牛拌飯、香烤培根金針菇卷、辣子雞披薩、驢打滾蛋撻、芝士焗紅薯條、鮮蝦春卷配泰式甜辣醬、奶油蘑菇玉米湯、椰香芋頭西米露、番茄牛肉羅宋湯、葡式木瓜蛋撻、玫瑰山藥泥、和風蟹肉派、抹茶紅豆雪媚娘、提拉米蘇麻薯杯、芒果楊枝甘露泡芙。
餐桌上的水晶吊燈映著三副金邊骨瓷餐盤,王靜宜剛把最後一道和風蟹肉派擺上桌,小蘭就踮著腳要去夠奶油蘑菇玉米湯的銀勺。
“洗手了嗎?”王傑笑著按住她的手,往她碗裏舀了塊裹著芝士的紅薯條。壁爐裏的火焰劈啪作響,銅壺煮著的酒釀圓子正咕嘟冒泡,甜香混著窗外飄來的新年鍾聲,在暖烘烘的餐廳裏打轉。
小蘭咬了口抹茶紅豆雪媚娘,糯米皮裹著的奶油沾到鼻尖,逗得王靜宜用餐巾紙給她擦臉。王傑叉起塊雞肉,看妹妹們把葡式木瓜蛋撻吃得眉眼彎彎,忽然覺得地下室的槍聲、市場裏飛漲的物價,都被這頓熱氣騰騰的午飯隔在了外頭。
“哥哥,明年元旦我們還吃這個嗎?”小蘭晃著晃蕩的小腿,手裏的銀勺在南瓜濃湯裏劃出漣漪。王傑點了點頭後往她碗裏添了顆圓子,窗外的煙花正巧炸開,把餐桌上的鎏金花紋映得忽明忽暗。
下午,壁爐的炭火添了新柴,暖光漫過客廳的波斯地毯。王靜宜將骨瓷咖啡壺擱在銀托盤上,壺嘴正往外冒著焦糖色的霧氣。小蘭趴在絲絨沙發扶手上,鼻尖快貼到玻璃罩著的拿破侖酥上,酥皮間的卡仕達醬泛著誘人的光澤。
“先喝口熱牛奶。”王傑把雕花玻璃杯推到妹妹麵前,杯沿沾著幾粒紅糖碎。他自己端起的咖啡裏加了兩匙煉乳,這是照著廣式茶樓的喝法。窗外忽然飄來零星爆竹聲,驚得小蘭手裏的馬卡龍掉在茶巾上,粉色糖霜蹭出個月牙印。
王靜宜用銀夾子將玫瑰山藥泥分成三小碟,在小蘭那碟上插了片薄荷葉。“嚐嚐這個,加了椰汁。”她話音未落,小蘭已經舀起一勺,山藥泥的綿密混著椰香,讓小姑娘眼睛彎成月牙:“比早茶的雙皮奶還好吃!”
王傑望著茶幾上並排放著的花椒餅和雞仔餅,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壁的燙痕。遠處傳來汽笛聲,混著壁爐的劈啪聲,在飄著奶香的空氣裏,竟像首不成調的曲子。
下午茶的瓷碟還帶著溫熱,小蘭已經攥著發蔫的馬卡龍衝進廚房,把糖霜蹭在了柚木櫥櫃上。王靜宜解開珍珠母貝袖扣,將長發鬆鬆挽起,銅製掛鉤上掛著的陶壇子在夕照裏泛著紅油光。
“我要做糕點!”小蘭踮腳夠吊櫃裏的米粉,粉袋撕開時揚起的白霧裏,王傑正把整隻雞浸進滾水。他往砂鍋裏撒了把陳皮,轉頭看見王靜宜往鑄鐵鍋裏倒油,火苗騰起的瞬間,香料的香氣立刻蓋過了雞湯的鮮甜。
“小心濺油。”王傑遞過防燙手套,被妹妹用沾著醬料的手指在圍裙上按了個紅印。小蘭把炒香的肉粒拌進米糊,忽然被隔壁飄來的香氣嗆得直咳嗽,卻還是笑著往自己那份糕裏偷撒了點碎末。
暮色漫進廚房時,三道菜在流理台上擺成三角:王靜宜的蒸菜泛著油亮的紅,王傑的醉雞浸在琥珀色的湯汁裏,小蘭的糕點被切成歪歪扭扭的星星形狀,最中間那塊還插著片薄荷葉當裝飾。
“碰個鍋鏟?”王靜宜舉起鑄鐵鍋的木柄,小蘭趕緊用矽膠刮刀去夠,王傑的湯勺輕輕磕在兩人中間。窗外的新年煙花突然炸開,映得廚房的玻璃上,三個影子疊成了歪歪扭扭的同心圓。
廚房飄出的香氣裹著新年的煙火味,三個人的忙碌在暮色裏凝成一桌混搭的盛宴。小蘭端出的蒸籠裏,是碼得整齊的金銀年糕和釀著蝦仁的豆腐盒,淋著透亮的醬汁;王靜宜將最後一道油亮的蒸菜擱上轉盤,臘味與醃菜在紅油裏泛著光澤,旁邊配著解膩的酸湯;王傑則把整鍋文火慢燉的醉雞端上桌,湯裏還臥著吸飽湯汁的菌菇,陳皮的清香混著酒香。餐桌中央,小蘭偷偷擺上用模具壓成星星形狀的糕點,撒了些細碎的辛香料,亮晶晶的糖霜在燭火下閃著光。
餐桌上的燭火輕輕搖晃,王傑給兩個妹妹斟上溫熱的甜羹,琥珀色的液體裏浮著枸杞和桂圓。小蘭的銀勺剛碰到年糕,就被王靜宜用筷子敲了下手背:“先許願。”
“我先說!”小姑娘把沾著糖霜的手指含進嘴裏,眼睛亮晶晶的,“希望明天還有星星糕吃,還有……”她突然壓低聲音,“希望哥哥的槍再也不用響。”
王靜宜的筷子頓了頓,隨即往王傑碗裏夾了塊最肥的臘味:“少胡說,快吃。”她發梢還沾著廚房的煙火氣,耳墜在燭火下晃出細碎的光。 三個人的瓷碗碰在一起時,清脆的聲響混著窗外零星的爆竹聲,甜羹的熱氣裹著臘味的鹹香,在暖烘烘的空氣裏纏成一團。
餐刀輕碰瓷盤的脆響裏,王傑從西裝內袋摸出兩個絲絨禮盒。小蘭的鼻尖先湊了過來,發尾還沾著下午做糕點時的糖霜。
“閉上眼睛。”他把綴著藍寶石的細鏈戴在小蘭頸間,冰藍的寶石墜子晃進小姑娘的酒窩裏。王靜宜打開禮盒時,指尖撫過紅寶石的切割麵,火光在棱角間碎成跳躍的星子。
“新年禮物。”王傑替她扣上搭扣,金鏈子貼著鎖骨滑下去,“戴著好看。”小蘭已經蹦到鏡子前轉圈,藍寶石在裙擺揚起的風裏閃成一片銀河。王靜宜摸著溫熱的寶石,忽然被妹妹拽著湊到燭火前比顏色,三個人的影子疊在牆上,晃出滿室細碎的光。
王傑剛給小蘭理好項鏈墜子,轉身就撞見王靜宜遞來個玻璃罐。透明罐子裏,彩色的紙星星擠作一團,最底下壓著張字條:“下次練槍別凶我”。
“我的在這兒!”小蘭從裙子口袋掏出個皺巴巴的紙鶴,翅膀上用蠟筆塗著歪歪扭扭的金邊,“我疊了二十分鍾呢!”紙鶴尾羽還粘著塊亮晶晶的糖紙,是她偷偷從下午的馬卡龍上揭下來的。
王傑把紙鶴別在西裝領口,玻璃罐被他放在壁爐台上。燭光裏,星星的彩紙和妹妹們的眼睛一樣亮,紙鶴的翅膀輕輕顫動,像是要從新年的暖意裏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