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五十年代的可憐炮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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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的香港,盛夏的潮熱彌漫在大街小巷。王靜宜身著學士服,站在香港大學的禮堂外,手中緊緊攥著法律係的畢業證書,海風輕輕撩動她的發絲。她望向遠方,心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與期待,即將奔赴英國繼續深造的想法在心底愈發熾熱。
數日後,王傑陪著王靜宜來到碼頭,沉重的行李箱立在腳邊,裏麵裝滿了書籍和衣物,承載著她對知識的渴望。小蘭也跟來了,蹦蹦跳跳地圍著姐姐,眼中滿是不舍。
“阿姐,你一定要早點回來。”小蘭拉著王靜宜的手,語氣裏帶著撒嬌。
王靜宜蹲下身子,輕輕捏了捏小蘭的臉頰,溫柔地說:“放心,等我學成歸來,給你帶英國的小禮物。
王傑走上前,將一個燙金封蠟的信封輕輕放進王靜宜掌心,裏麵是倫敦分行的戶頭憑證。\"密碼是你生日,\"他指了指信封邊角的暗紋,\"那邊的老管家會接應你,需要添置什麽直接找他。\"
小蘭突然從背後掏出個絲絨布袋,倒出的藍寶石袖扣在陽光下碎成光斑:\"我把發卡拆了,你戴著這個,就像我陪著你!\"王靜宜笑著別上袖扣,金屬涼意貼著腕間紅寶石項鏈,晃出兩簇跳躍的光。
汽笛撕破晨霧時,王靜宜倚著船欄回望。碼頭上的紅磚洋房漸漸縮成小點,哥哥西裝口袋裏露出半截紙鶴,是她今早偷偷塞進去的。海風卷起她的法律課本,扉頁上用鋼筆寫著:\"用律法執劍\",墨跡被鹹澀的水汽暈染得微微發潮。
兩年後,暮色漫過南灣大馬路的騎樓時,小蘭把校服領帶扯鬆,抱著書本蹦進家門。玄關的留聲機正放著粵劇,她踮腳關掉唱片機,珍珠耳釘在水晶燈下晃出細碎的光。
\"哥!\"她揚了揚手裏的成績單,墨香混著海風鑽進書房,\"今天校長說我拉丁文拿全a,要是保持這個名次,明年能拿劍橋的交換生名額。\"
王傑擱下賬本,目光掃過成績單上的紅印章。當年那個偷撒辣椒粉的小姑娘,如今字跡已經工整得像印刷體。\"先把香港大學考下來再說。\"他指了指壁爐上的玻璃罐,褪色的紙星星在晚風裏輕輕搖晃,\"你姐從劍橋寄回來的書,都在二樓書房。\"
\"她突然湊近書桌,指尖戳了戳王傑賬本上的數字,\"到時候你也把生意做到倫敦去,咱們全家住一起。\"
行,明年咱們一起過去。\"他替妹妹把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後,藍寶石發卡硌著掌心,\"先在那邊住段日子,等你阿姐考完大律師執照,咱們買個帶花園的房子。\"
小蘭的眼睛亮起來,轉身時馬尾辮掃翻了桌上的墨水瓶。藍黑色的墨跡在地毯上洇開,像極了維港漲潮時漫過堤岸的海水。她卻不管不顧地撲進哥哥懷裏,發間的梔子花香混著書房的檀木味,在暖黃的燈光裏釀成十七歲最甜的夢。
1955年倫敦的秋雨裹著霧氣,王靜宜站在林肯律師學院巷口,仰頭望著新漆的銅質招牌。\"明德律所\"四個字在雨幕裏泛著溫潤的光,她抬手按了按領口的紅寶石項鏈——那是去年哥哥從倫敦老店特意定製的開業禮物。
1960年的香港,中環的玻璃幕牆映著盛夏的日光。王靜宜站在律所總部的落地窗前,指尖摩挲著紅寶石項鏈的墜子——那是她從倫敦帶回的勳章,如今與維多利亞港的粼粼波光一同懸在胸前。
旋轉門叮咚輕響,小蘭抱著一摞卷宗走進來,黑色絲質法袍在空調風裏揚起衣角。\"姐,旺角勞工案的證人到了。\"她把文件擱在會議桌上,袖口露出的藍寶石腕表閃了閃,正是四年前劍橋畢業時哥哥送的禮物。
王傑坐在會客區調試新到的傳真機,西裝口袋裏依然揣著那隻褪色的紙鶴。\"樓下的茶室我盤下來了,\"他指了指窗外,\"以後客戶等見律師時,也能喝口正經的普洱。\"話音未落,前台傳來年輕律師的驚呼:\"王大狀!《南華早報》說咱們所接下了太古船塢的集體訴訟!\"
暮色漫進辦公室時,姐妹倆的身影映在律所的銅質招牌上。小蘭忽然從公文包掏出個玻璃罐,裏麵是新疊的紙星星,每顆都寫著不同的法律條款。\"給新來的實習生準備的,\"她晃了晃罐子,\"就像當年你教我疊千紙鶴那樣。\"
王靜宜望著維港上穿梭的渡輪,想起十五歲年那個飄著寒風的碼頭。此刻哥哥正往會議室擺點心,瓷碟相碰的輕響裏,藍寶石與紅寶石的光澤交疊在一起,在港九的燈火裏,碎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暮色漫過深水灣的綠林時,黑色轎車緩緩駛入深水灣道79號。王傑熄了火,指尖在方向盤上輕叩——這棟兩年前斥資120萬港幣建成的大宅,外牆的花崗岩是特意從福建運來的,連門廊的銅燈都複刻了南灣老房子的樣式。
王靜宜解開絲巾,目光掠過玄關處的琉璃屏風。那是從倫敦拍賣會淘來的清代物件,此刻正映著晚霞,將小蘭蹦跳著換鞋的影子染成琥珀色。\"我聞到臘味煲仔飯了!\"小姑娘甩掉高跟鞋,法袍下擺掃過意大利進口的羊毛地毯。
餐廳挑高的穹頂懸著水晶吊燈,餐桌上已擺好三副骨瓷餐具。王傑掀開砂鍋蓋,熱氣裹著臘味的香氣漫開,露出金黃焦脆的鍋巴。\"你倆先吃,我去把書房的文房四寶收了。\"他指了指二樓,那裏新添置的酸枝書櫃上,還擺著小蘭劍橋時期的折紙作品。
王靜宜給妹妹盛了碗湯,湯匙碰到碗沿叮當作響:\"明天帶你去見恒生的董事,他們要組個跨境法務團隊。\"小蘭剛夾起塊燒鵝,眼睛亮得像窗外的海灣:\"是不是能用上我在倫敦學的國際商法?\"
落地窗外,淺水灣的夜色漸濃。王傑端著紫砂壺坐下,壺嘴騰起的白霧裏,能看見兩姐妹的影子在雕花玻璃上晃動。當年那個在澳門老宅搶年糕的小姑娘,如今已能熟練用銀刀切開牛排;而總在燭光下研讀法典的少女,此刻正笑著給哥哥添飯。銅製座鍾敲響九下時,整棟宅子都浸在臘味與普洱的香氣裏,連牆上的蘇繡屏風,都仿佛被這暖意熏得柔軟起來。
王傑擱下茶盞,指腹摩挲著杯沿燙出的細紋:“今天叫你倆回來,還有件要緊事——是該告個別了。”他從座椅側方取出牛皮紙袋,火漆印在吊燈下泛著暗紅光澤,“這裏是全部資產資料,往後都交給你們。”
瓷勺“當啷”掉進湯碗的聲響驚得小蘭一顫。她盯著哥哥掌心微微發皺的紙袋,喉頭發緊:“哥你說什麽?”王靜宜垂眸轉動著無名指上的婚戒,早有預料的歎息混著茶香漫出:“是去澳門老宅?還是...”
“都不是。”王傑將文件推過桌麵,紙頁邊緣蹭過小蘭散落的發絲,“你們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業,該學著往後看。我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們的生活裏。”
小蘭突然起身,打翻的紅酒在桌布上洇開血色。她撲到哥哥膝前,攥住他西裝下擺的手指都在發抖:“是不是我上次接錯案子惹你生氣?我明天就去道歉!別不要我們...”哽咽讓後半句話碎成嗚咽。
王靜宜按住妹妹顫抖的肩膀,指甲深深掐進羊絨外套。她望著哥哥鬢角的白發,想起這些年他總在深夜翻看舊相冊,終於明白那些欲言又止的沉默。“要去哪裏?”她的聲音輕得像海風,卻讓整個餐廳的空氣都凝固了。
“我不屬於這個世界,現在是該離開的時候了,”王傑說著和她們擁抱下。
\"保重。\"他的聲音混著窗外的風聲,身影在落地窗前漸漸變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