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我美利堅自有國情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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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理,您觀摩完示範會回來了?”
    “嗯,好久沒有看到這麽有趣的場麵了。有些事情也該和副總理好好談談了......說起來,實在是有太多了。”
    一回到柏林,阿登納便再次用銳利的目光盯著漢斯說道。
    那表情,仿佛就認定他是導致德意誌帝國軍費開支激增的罪魁禍首一樣。
    好吧,這事兒也確實沒什麽好反駁的,不過...畢竟都是為了德意誌帝國才做的嘛。
    所以,能不能稍微放我一馬?
    “我們不在柏林期間,有什麽事情發生嗎?”
    “並沒有什麽需要您擔心的大事。”
    漢斯朝阿登納拋去一個“這都是我該做”的眼神,財政部長路德開口回應道。
    “不過,有一則來自英國的消息......看樣子丘吉爾好像打算做點什麽。”
    “那不就是足夠值得擔心的事情了嗎?”
    畢竟,是那位溫斯頓·加裏波利·丘吉爾要出手。
    總覺得事情不會朝著什麽好的方向發展。
    “不過這次不是。他們隻是宣布要重新實行金本位製度。”
    “金本位......也就是說,恢複黃金兌換?”
    而在前年,德國就已經恢複了金本位製度。
    “沒錯,雖然他們動作是慢了點,但既然經濟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想要維持英鎊作為國際儲備貨幣的地位,重新啟動因世界大戰而中止的黃金兌換,回歸金本位製度也是順理成章。如今英國的經濟霸權因為美國的存在已經岌岌可危了。”
    “哼,倒是挺符合丘吉爾的風格。雖然這次他的判斷......好像沒錯。”
    不,判斷錯了。
    因為金本位製度將會被1929年華爾街大崩盤和大蕭條徹底摧毀。
    結果就是大蕭條爆發沒多久,英國不得不放棄金本位製度,英鎊也隨之失去了國際儲備貨幣的地位,英國從此徹底退出世界霸主之位。
    “再說了,英國恢複金本位這事,好像也是丘吉爾諸多黑曆史之一吧?”
    現在的漢斯,對前世的記憶也漸漸模糊,記不太清了。不過,似乎正是丘吉爾擔任財政大臣期間堅持金本位,才導致英國商品的國際競爭力大幅下滑,利率升高,百姓生活變得更加艱難。
    而英國政府這場經濟政策的失敗,也正是現任英國首相斯坦利·鮑德溫staney badin)內閣麵臨的最大危機——1926年英國大罷工的導火索。最終鮑德溫不得不把唐寧街的鑰匙交給工黨的詹姆斯·拉姆齊·麥克唐納jaes rasay acdonad)。隻能說,丘吉爾這回又成功地“當了一次首相”。
    不過現在而言,丘吉爾並不是重點。
    真正的問題,是大蕭條,是那場已經迫在眉睫的風暴。
    ‘不過,大蕭條真的會像原曆史那樣,在相同的時間點到來嗎?’
    說實話,這點漢斯也沒有把握。
    他既不是經濟學家,也不清楚大蕭條爆發的真正根源。
    他隻知道,美國的經濟泡沫在華爾街崩盤中一夕爆炸,而美國政府又未能及時應對,才使得災難擴散一發不可收拾。
    ‘看樣子......該找人商量一下了。’
    關於如何應對大蕭條引發的經濟衰退,他倒是有些初步設想。
    但若要減輕大蕭條本身的衝擊,以他這個連家中商業財政都交給路易絲打理的人來說,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可問題是,到底該和誰談這件事呢?
    沒人會相信“美國的經濟會崩盤,從而引發一場全球性的經濟浩劫”這種話。
    ‘阿登納和路德部長......都不行。’
    一不小心,事情就會鬧得太大。
    那隻剩一個選擇了。
    ‘得去見見亞爾馬·沙赫特,帝國銀行總裁。’
    是時候前往法蘭克福了。
    ......
    “歡迎光臨,副總理閣下。歡迎您蒞臨國家銀行總部。”
    “好久不見了,沙赫特總裁。”
    幾天後,漢斯造訪了位於法蘭克福的國家銀行reichsbank)總部。
    迎接他的亞爾馬·沙赫特,是漢斯所知的德國最頂尖的經濟專家之一,同時也是德意誌帝國中央銀行的總裁。
    “不過,今天您親自到法蘭克福來,是為了什麽呢?啊,當然我聽過您會來,但身兼外務部長與副總理之職的您,親自走這一趟,總讓我有些摸不著頭緒。”
    “是因為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須與總裁詳談。”
    沙赫特沒有繞彎子,開門見山地詢問,漢斯也直截了當地回答了。
    “需要與我商討的事情......是與政府事務有關的嗎?”
    “姑且可以這麽說。”
    “......那我們還是換個安靜些的地方繼續談吧。”
    漢斯點了點頭。確實,以將要談的內容而言,泄露出去對任何人都不會有半點好處。
    “來,請講吧。”
    不久後,沙赫特帶著漢斯走進了國家銀行深處的貴賓室,親手倒上一杯酒後開口說道。
    漢斯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
    “首先,請你看看這個。”
    “這......是關於美國經濟的資料啊。”
    “嗯,我是在與美國大使共進晚宴時無意中聽說的,最近美國的股市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增長。”
    “沒錯。從休斯政府時期開始的減稅政策導致市場上的流動資金迅速增加,股票市場也因此前所未有地活躍了起來。”
    “但在我看來,這種增長......已經顯得過於熾熱了。”
    “過熱?您是說,目前的資本投入已經過剩,導致美國金融市場可能正麵臨泡沫化嗎?”
    沙赫特一邊推下眼鏡,一邊試探地問道,漢斯則點頭表示認同。
    “這純屬我的個人擔憂,但我想......一旦這個泡沫破裂,很可能會重演1907年的金融恐慌——不,甚至可能爆發更嚴重的經濟災難。”
    1907年的銀行恐慌已經證明了,一旦美國出事,連帶著整個歐洲乃至全球都會受到牽連。
    而如今的美國經濟早已不是當年的規模,甚至占據了全球經濟的四成。若它崩塌,後果不堪設想。
    “嗯......泡沫,泡沫啊......”
    沙赫特低聲沉吟著,臉色變得凝重。他這會兒才像是坐在國家銀行總裁的位置上,而不是剛才那位和氣的接待者。
    “單憑現在這點資料,還不足以斷定美國股市是否真的形成了泡沫,若要得出結論,仍需更深入的調查。”
    “我明白。”
    “不過,從趨勢來看,確實存在這個可能。雖然美國經濟正值繁榮,但他們的增長率卻在逐漸放緩。”
    “也就是說,經濟的內在動力正在減弱。”
    “正是如此。雖然也不能排除是暫時現象的可能性。但即使真有泡沫,我仍不認為這會發展到您所說的經濟恐慌那種地步。再說,美國政府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泡沫爆裂而無動於衷吧?”
    ——是啊,那是按常理來說。
    問題就在於,現在的美國,跟所謂“常理”已經是兩回事了。
    單就那部讓黑手黨最開心的《禁酒法》,哪怕副作用已經明擺著,卻還在硬撐下去,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總裁,你小時候在美國生活過,應該比我更清楚,美國政府在經濟政策上常常表現出一種近乎極端的自由放任態度。”
    那正是英國經濟學家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提出的所謂“看不見的手”invisibe hand)理論。
    說白了,就是政府哪怕不插手,市場也能靠人類的私欲與競爭自然運行。
    但問題是,當年的美國政府正是過度迷信這隻“看不見的手”,哪怕明知道局勢不妙,也遲遲不願出手幹預。
    說實話,這也有些冤枉亞當·斯密了。美國政府對他的理解是錯的。
    亞當·斯密提出“看不見的手”,並不是說國家應完全退出市場,而是反對國家與企業聯手形成壟斷。
    “我認為,即便美國政府察覺到了泡沫的存在,甚至開始出現恐慌征兆,他們依然會選擇袖手旁觀,堅信市場自有其解法。”
    “嗯......”
    沙赫特眉頭緊鎖,顯然陷入了糾結。
    “美國政府真有這麽放任?”的理性思維,與“美國一向就這德行”的直覺判斷,在他腦海中劇烈交鋒著。
    “總裁,其實也不用太糾結。我現在說的這些,僅僅是基於某些跡象和資料所做出的推測而已。”
    “那倒是。”
    “所以,我們不妨做個假設:假如美國的股市確實存在泡沫,假如這個泡沫最終破裂,引發金融市場崩潰,乃至經濟大恐慌......那麽,你認為這種衝擊將有多大?”
    “足以堪比末日。”
    沙赫特毫不猶豫地回答。
    “不隻是美國,整個世界都將迎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經濟危機。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蕭條。雖然,我仍舊認為這種可能性並不高。”
    “但我作為副總理的職責,就是為了哪怕再小的可能性,也要提前做好準備。”
    “原來如此,這就是您專程前來找我的原因啊。”
    “是啊。即便這調查最終被證明是多此一舉,我也認為值得一試——尤其是要由您這樣的專家來親自進行。”
    “好吧,我明白了。雖然我希望您的擔憂隻是杞人憂天,但像我們這種人,確實必須時刻設想最壞的情況。我會著手調查這件事。”
    “謝謝你願意接受我冒昧的請求。”
    漢斯與沙赫特握手答謝。
    盡管沙赫特對大蕭條的發生仍持懷疑態度,讓人略感遺憾,但在當下,這已是最好的結果。至少,他已經意識到了那微弱但致命的可能性。
    ‘說實話,我真想一拍桌子大喊“百分百會發生大蕭條!全球經濟在五年內全線崩潰!”......’
    但那樣的話,不隻是“狼來了”,簡直是“瘋子來了”。
    雖然阿登納可能會對他半信半疑,但——
    真相,是無法掩蓋也無法否認的。
    大蕭條,就要來了。
    它,已經悄然接近。
    ......
    與此同時,就在我們的主角為即將來臨的不安憂心忡忡之時,問題的根源——美國,卻在渾然不覺中享受著一個空前繁榮的時代。
    正如胡佛所承諾的“每家車庫一輛車”那樣,美國平民的生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富足。中產階級幾乎家家都擁有一輛汽車、一台收音機;而紐約證券交易所的投資者們,則在不斷膨脹的財富麵前笑逐顏開。
    但是,就算美國的財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泛濫成災,這個國家也並非一派祥和。
    不如說,正因為財富泛濫,才更顯得喧囂動蕩。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禁酒法。
    這部被稱為“美國史上最虛偽、最偽善”的法律,隨著時間推移,暴露出越來越多的弊端,給美國社會帶來了極為深遠的影響。
    人總是這樣,越是不讓做的事,越是想做。禁酒令一出,民眾反倒比以往更渴望酒精,而隻要有需求,自然就會有供給,私酒生意也因此興盛起來。
    而如今在美國主導這條私酒產業鏈的,正是黑手黨,由意大利裔移民組成的意大利黑手黨。
    踏——踏——踏——
    而在這群意大利黑手黨之中,近來嶄露頭角的有這麽一個人——
    “老大,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阿方斯。”
    他的名字叫阿方斯·加布裏埃爾·卡彭ap capone)。
    即使年紀尚輕,卻已被視為掌控芝加哥的黑手黨家族“芝加哥犯罪集團c capone)。
    “聽說你有話要跟我說?”
    麵對“芝加哥集團”的現任首領,同時也是他恩師、外號“狐狸”的老奸巨猾之人,強尼·托裏奧johnny torrio)的提問,阿爾·卡彭揚起嘴角,臉上的刀疤隨之微微扭動,露出特有的“疤麵笑容”。
    “嗯,正如您所知,最近北邊那幫家夥一直覬覦我們的地盤。”
    “北邊”這兩個字一出,托裏奧的眉頭立刻微微抽搐。
    如今,“芝加哥犯罪集團”正與“北區幫north side gang)”展開一場血腥的地盤之爭。那是由愛爾蘭裔為主的黑幫組成其中也包括一些德國人、波蘭猶太人等)。
    “哼,那群傲慢的愛爾蘭小子,總有一天得徹底鏟除他們才行。”
    “正是如此。而若我們要徹底壓製北區那群人,終歸還需要更多的資金。”
    “資金?難不成你是說,除了私酒之外,還找到了新的金主?”
    “不如說,是開辟了一個全新的市場,全新的生意。”
    “哦?”
    聽到這裏,托裏奧的眼中閃過一絲興趣。
    而阿爾·卡彭再次露出那道招牌刀疤微笑,緩緩說道:
    “沒錯,正是——牛奶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