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雙子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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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第七顆晨星墜入永寂之海時,諸神的箴言便成了鏽蝕的鎖鏈。
    海平麵在血月下每日抬升三寸,裹挾著瀝青般濃稠的黑暗漫過堤岸。
    蔚藍早已腐化成膿液,大海與黑暗的時代來臨。
    人們被神遺忘,被世界拋棄,隻能不斷的逃跑,躲避海洋中的詛咒。
    騎士們仍堅持用銀缽收集晨露——那是最後的神聖之火燃料。
    人們依靠神聖之火燒去被詛咒的身體部位而得以苟延殘喘。
    但火焰並非永恒,即便是聖殿,也難以避免走入舊時代的命運。
    沒有人能夠阻止火焰的熄滅,正如信徒無法追逐遠去的神明意誌。
    正是這樣一個時代,雙生之子降臨了。
    兄長路法帕爾德誕生於午夜鍾聲,手握染血的臍帶如同持劍;弟弟貝利安特降生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他的雙眼如同神聖之火般耀眼。
    貝利安特仿佛是神明贈予世間的禮物。
    他白袍上的金線不是刺繡,是流動的液態聖火。當異變者跪在聖階前哀求時,少年會割開自己皓月般的手臂,讓燃燒著金焰的血液滴入銀杯。
    汙血在聖火中蒸騰,異變者胸口綻開一朵金色玫瑰,潰爛的皮膚竟開始重生。
    貝利安特為神聖之火而生,他日日夜夜神在龕裂縫中解讀著神明的遺言。
    他能夠掌控神聖之火,卻一樣無法阻止最終的命運。
    於是神之教子選擇吞下了永恒燈的火種,以身蘊養,阻止火焰的熄滅。
    但路法帕爾德拒絕了神聖之火,也拒絕了海洋。
    當黎明聖堂的鍾聲第七次為垂死者敲響時,他砸碎了供奉在祭壇上的《火種法典》,羊皮紙碎片在聖火中蜷曲成焦黑的蛾。
    “我們在用神明的骨灰塗抹傷口。”
    路法帕爾德撕開繡著聖徽的祭披,露出胸膛上蜿蜒的詛咒紋路
    他的靈魂壓製了異變,即使這可能隻是一個短暫的夢境,他仍舊希望掙脫時代的齒輪,為人類找到一條全新的道路。
    某一刻,貝利安特回頭笑著,指尖的火苗照亮路法帕爾德鎧甲上的戰損裂痕。
    少年騎士默默擦去弟弟鼻血,那抹猩紅在他鎧甲上暈開。
    他看著貝利安特在火焰祭壇前蜷縮的身影,那些本該流淌生命的血管已經被炙烤的幹涸。
    兄長用劍尖挑起弟弟垂落的銀發,發絲在觸及詛咒之血的瞬間化作灰燼。
    貝利安特的身體已近乎透明,無數道取血留下的傷疤在他皮膚下編織成光網,他白袍正在結晶化,金線聖火凝結成枷鎖狀的琥珀,勒進少年突起的蝴蝶骨。
    胸腔裏,神聖之火的火種正在蠶食神之教子的心髒,跳動的金焰將髒器灼燒成半透明的繭。
    路法帕爾德把額頭抵在弟弟冰涼的掌心,鎧甲上的戰損裂痕滲出海水,在聖火灼燒下蒸騰成鹹澀的霧。
    神明用火焰囚禁了貝利安特的靈魂,為人類火編織出一個注定死亡的美夢。
    路法帕爾德痛恨真相,痛恨大海的黑暗與神明對熾熱。
    他寧可在十字架上受刑的人是自己。
    “但這就是愛啊,哥哥。”貝利安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少年白袍下新包紮的傷口還在滲血,“就像你每次出征前,我都會偷偷把聖火注入你的劍鞘。”
    人們渴望命定的救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將神之教子牢牢的供奉在聖殿。
    貝利安特深愛著至親的兄長,也拒絕了他的褻瀆。
    他注定生於火,歸於火。
    而路法帕爾德,即便深入海灣,在禁忌的甬道中帶出跳動的海獸心髒丟在祭壇上,對這個世界而言依舊於事無補。
    路法帕爾德開始了瘋狂鍛造。
    他熔煉了十二聖徒金身、拆解了永恒燈基座,甚至刮下大教堂壁畫中的金箔。
    還有…海洋的黑暗中帶來的低語。
    他殺死了惡魔,也無可避免的被惡魔的低語撕開真相。
    戰衣在血與火中成型。
    胸甲鑲嵌著海底神像的眼球,護腕纏繞著黑暗亡者的神經束。
    胸口的詛咒從傷口中流出在鎧甲上形成了全新的意誌、靈魂的分支。
    垂落的鎖鏈將奪回那些被賜予的生命,流淌的液態陰影幻化出詛咒的靈魂,侵蝕最鋒利的兵刃。
    終於,那一日,路法帕爾德帶著追隨他的聖殿騎士來到了至高走廊。
    他的身後是偏執者與愚癡者們的屍體。
    既然弟弟在他與世界之間選擇了後者,那麽他就不惜一切代價,用任何哪怕褻瀆的手段,完成貝利安特不可能的夢。
    將所有的人類,從神與惡魔的枷鎖中拯救。
    “停手吧,哥哥。”
    貝利安特指尖亮起熟悉的治愈之火,\"你心裏清楚,此刻刺穿我心髒的劍鋒上...\"
    他的手掌突然按上路法帕爾德的麵甲,\"...還殘留著我七歲時替你治療燙傷的火種。\"
    路法帕爾德的劍偏了半寸,卻仍刺入弟弟的右肺。
    貝利安特的手掌滑落,無力的搭在路法帕爾德的胸旁。
    血液流淌在半邊鎧甲上,這一次,神聖之火沒能夠驅逐異變的靈魂與意誌,瀕死的弟弟在用燃燒的手指為兄長加冕。
    光影流轉,投射出聖殿的壁畫,兩位麵容相同的六翼天使立於水晶天階兩側,一者燃燒聖劍,一者足踏陰影長河。
    貝利安特的屍體仿佛跪拜在它們交匯的光暗分界線上。
    神聖之火已然熄滅,沾染了雙子鮮血的鎧甲成為了褻瀆神明的宣言。
    貝利安特血液燃燒留下的印記賦予了鎧甲另一麵,至親者的祝福讓它的主人重構聖骸,手握炙烤敵人心髒的新生火種。
    異端教皇路法帕爾德以奇跡代替神聖之火,他穿上了神聖的長衣,與他的追隨者重新書寫了聖殿的教義。
    異變之人成為了新時代的探索者,純淨之人成為了舊時代的劊子手。
    他們永無止境的在海洋與黑暗裏追尋成為新神的道路。
    即使萬物沉淪,埋葬於失落世界的至高走廊仍舊擺放著承載法典的書柱。
    雙子之血並不代表著終結,而是大勢即來的預言。
    “我親愛的弟弟,人理已被舊世界裹挾,褻神即是救贖。”
    路法帕爾德緩緩合上手中的新日法典。
    他的身後,聖光一如往日照耀,將聖座托舉在陰影的至高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