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就是你要給我看的東西？"
    張濤坐在文學社活動室的角落，手裏捧著一本手工裝訂的小冊子。封麵上用燙金字體寫著《藍火集》，下麵是陳希的簽名。
    "翻到第17頁。"陳希坐在他對麵，小辮子垂在肩頭，眼睛裏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張濤翻到指定頁麵，發現是一首題為《轉學生》的詩。隨著閱讀的深入，他的心跳越來越快——詩中描述的毫無疑問是他自己，從"來自遙遠星係的迷航者"到"眼中藏著不服輸的火焰"，每一個比喻都精準得令人心驚。
    "這...這是我？"張濤抬頭，發現陳希正專注地看著他。
    "靈感而已。"陳希輕鬆地說，但耳尖卻微微發紅，"下個月有全校朗誦會，我想讀這首。"
    張濤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紙頁："為什麽給我看？"
    "因為..."陳希突然湊近，近到張濤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墨水香，"我想知道，被描述的人是否認得出自己。"
    活動室的門突然被推開，薛珅的聲音插了進來："打擾你們的文學約會了？"
    陳希迅速退開，臉上恢複了一貫的從容："薛大學霸居然光臨文學社，真是稀客。"
    薛珅沒理他，直接走到張濤麵前："我的筆記本呢？"
    張濤從背包裏取出那本黑色筆記本，猶豫了一下："裏麵...為什麽有我的照片？"
    薛珅接過本子，表情紋絲不動："研究需要。"
    "什麽研究需要偷拍同學？"陳希插嘴，語氣罕見地尖銳。
    薛珅推了推眼鏡："行為心理學觀察。如果你讀過哪怕一本專業書籍，就會知道——"
    "夠了。"張濤突然站起來，"我不是你們爭來爭去的標本！"他抓起書包衝出活動室，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
    走廊拐角處，張濤差點撞上一個人——薑凡。他手裏抱著一摞物理參考書，被張濤撞得撒了一地。
    "對不起！"張濤蹲下去撿書，手指不小心碰到薑凡的。那一瞬間，他感覺像是被微弱的電流擊中，慌忙縮回手。
    薑凡默默撿起剩下的書："發生什麽了？"
    張濤搖搖頭："沒什麽，隻是..."他猶豫了一下，"薛珅有一本關於我的觀察日記，陳希寫了一首關於我的詩...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是被關在玻璃箱裏供人觀賞的蟲子。"
    薑凡的表情微微鬆動："他們方式不對，但..."他罕見地斟酌著詞句，"至少注意到了你的特別。"
    張濤抬頭："那你呢？你注意到我什麽了？"
    薑凡的黑眼睛直視著他："你不輕易放棄。"他頓了頓，"即使在所有人都認為你會放棄的時候。"
    這個簡單的評價讓張濤的眼眶突然發熱。就在這時，薛珅和陳希的聲音從走廊另一端傳來，似乎在爭論什麽。
    "跟我來。"薑凡突然抓住張濤的手腕，帶他拐進一條隱蔽的樓梯間。狹窄的空間裏，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張濤能感覺到薑凡的手心溫暖而幹燥，手腕處的脈搏跳動得飛快——或者那其實是他自己的心跳？
    "他們經常這樣？"張濤小聲問。
    薑凡點頭："薛珅和陳希...從初中就是競爭關係。"
    "為了什麽？"
    "一切。"薑凡簡短地回答，"成績，比賽，老師的青睞..."
    "那現在...還包括我？"張濤問出口就後悔了，這聽起來太自以為是。
    但薑凡沒有嘲笑他。沉默良久，他才開口："你很特別，張濤。"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讓我們都...變得不像自己。"
    樓下傳來腳步聲，薑凡迅速鬆開張濤的手腕。但那一刻的溫度似乎還留在皮膚上，像一個小小的烙印。
    晚上回到宿舍，張濤發現門縫下塞著一張紙條。上麵是陳希工整的字跡："抱歉今天的事。詩我不會在朗誦會上讀了。如果你想聊聊，隨時可以來文學社。——c"
    另一張紙條從筆記本裏滑出來——是薛珅的筆跡："觀察日記第42頁已刪除。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參與我的新課題：《普通人在高壓環境下的適應機製》——當然，作為合作者而非研究對象。"
    張濤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手機突然震動，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明天降溫，記得加件外套。——j"
    張濤把手機按在胸口，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想起薑凡說的話——"你讓我們都變得不像自己"。也許，他想，不隻是他們變得不像自己，他自己也在變成某個全新的、未知的人。
    窗外，一輪新月悄然升起，灑下銀色的光輝。張濤閉上眼睛，夢裏是三個模糊的身影，和一雙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的、黑曜石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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