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淵的風裹著腐屍味刺進鼻腔時，逍遙的玄鐵戰靴已碾過第一塊青石板。
    他垂眸望著掌心半片青蓮繡紋的衣袖，那絲屬於瑤池的溫軟早已消散，隻剩命傀令殘留的陰毒氣息像毒蛇般啃噬著他的指尖。
    "帝尊，這淵下的法則..."身後的古皇話未說完便被截斷。
    逍遙抬手止住他，目光掃過前方黑霧中若隱若現的青銅柱——每根柱子上都纏著碗口粗的鎖鏈，鏈身刻滿鎮壓魂魄的咒文。
    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天界使者身上的氣味，與此刻彌漫在空氣中的腐臭如出一轍，喉間泛起腥甜。
    "退下。"他的聲音比淵底的寒鐵更冷，"這裏，我一個人進。"
    古皇張了張嘴，終究沒再勸。
    幽冥淵是上古封禁凶魂的絕地，連大帝境強者都可能被怨氣侵蝕道心。
    但他知道，此刻的逍遙大帝，連生死都早已拋在腦後——他懷裏還揣著三百年前瑤池親手為他縫製的護心鏡，鏡背刻著"平安"二字，那是她唯一一次露出少女的嬌憨。
    黑霧突然翻湧如沸。
    逍遙足尖點地躍上半空，下方地麵轟然裂開，三根淬毒的青銅矛破石而出，矛尖擦著他的衣角劃出血痕。
    血腥味剛散，四麵八方便傳來機關轉動的哢嗒聲。
    他眯起眼——這是"九重困龍陣"，陷阱大師最擅長的殺局，每一重都要取闖入者半條命。
    "有意思。"他低笑一聲，指節叩了叩腰間的帝兵"紅塵劍"。
    願力自眉心湧出，像一張無形的網鋪展開來。
    三百年前他開創紅塵仙道時便悟透，眾生願力可破萬法——此刻淵中無數被困魂靈的怨吼，正化作最清晰的坐標，在他識海中勾勒出機關的軌跡。
    第一重"地火焚身"：腳下石板突然竄起幽藍火焰。
    逍遙不退反進，掌心按在一塊刻著"生"字的青岩上，願力注入的瞬間，火焰驟然熄滅，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地縫。
    他借力躍起時，第二重"千刃封天"已至——漫天青銅刃如暴雨傾盆。
    紅塵劍出鞘，青蓮劍氣橫掃，刃雨撞在劍幕上碎成齏粉，卻有半片殘刃擦過他的左胸。
    "噗——"他悶哼一聲，鮮血濺在護心鏡上，"平安"二字被染得猩紅。
    第三重"迷魂幻霧"緊接著籠罩而來。
    逍遙閉目凝神，任由黑霧灌入七竅。
    他能聽見瑤池的笑聲、看見她在藥園裏為他熬製療傷藥的側影，可這些幻象在願力的灼燒下不過是過眼雲煙。
    當他再睜眼時，瞳孔裏映出的是躲在岩縫後窺探的灰袍老者——陷阱大師，正捏著機關圖冊的手微微發抖。
    "退。"逍遙的聲音像冰錐刺進老者耳中。
    陷阱大師喉結動了動，轉身便要逃，卻見一道劍氣破空而來，精準釘住他腳邊的岩石。"告訴虛無，"逍遙抹去嘴角血跡，"他欠我的，我會連本帶利討回來。"
    老者連滾帶爬消失在黑霧中時，第九重機關的轟鳴已震得山壁簌簌落石。
    逍遙深吸一口氣，願力在周身凝成光罩，任由頭頂落下的萬斤巨石砸在光罩上。
    裂紋爬滿光罩的瞬間，他暴喝一聲，光罩轟然破碎，卻也撞開了最後一道屏障——眼前豁然開朗，一座由白骨堆砌的祭壇出現在深淵最深處。
    祭壇中央，影鱗巨蟒的身影如山嶽般壓下。
    它的鱗片泛著幽黑的光，蛇信子掃過地麵便腐蝕出焦痕，可那雙豎瞳裏卻翻湧著不屬於野獸的痛苦。
    逍遙的呼吸一滯——這是被外力壓製神智的跡象。
    "過來！"他暴喝一聲，紅塵劍直指蛇首。
    巨蟒的攻擊一頓，蛇尾掃來的勢頭緩了半分。
    逍遙抓住這空隙，願力如洪流般湧出，纏上巨蟒周身的黑霧。
    那些黑霧裏裹著的，竟是天界特有的"蝕靈咒"——虛無果然勾結了天界！
    "吼——"巨蟒發出哀鳴，蛇身上的黑霧被願力灼得滋滋作響。
    當最後一縷黑霧消散時，它的豎瞳終於恢複清明。
    它低下蛇首，用鼻尖輕輕碰了碰逍遙的手背，便轉身退入陰影，為他讓出通往祭壇的路。
    命鎖祭壇的台階上，白骨在腳下發出細碎的聲響。
    當逍遙看清祭壇中央的景象時，心髒仿佛被人攥住狠狠一捏——瑤池端坐在白玉台，雙眼空洞如深潭，眉心懸著的命傀令正滲出黑血，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在素白裙裾上綻開妖異的花。
    "逍遙大帝，別來無恙。"暗影尊主的聲音從祭壇後方傳來。
    他負手而立，腰間的虛無紋章在黑霧中泛著冷光，"我就說，你會為了這個女人不要命。"
    逍遙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
    他望著瑤池空洞的雙眼，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她為救他被毒箭刺穿胸口時，也是這樣強撐著笑："我沒事，你看，我還能給你熬藥。"此刻她的唇色慘白如紙，哪裏還有半分當年的鮮活？
    "完美？"他盯著暗影尊主，聲音裏浸著冰碴，"你眼裏的完美，不過是行屍走肉。"
    話音未落，瑤池的指尖突然抽搐了一下。
    她的睫毛顫動，空洞的眼底閃過一絲清明："別...過來..."聲音細若遊絲，卻像驚雷般炸在逍遙耳邊。
    他瞬間明白——命傀令雖能控製神誌，卻抹不去她的執念。
    識海中的願靈珠突然發燙。
    那是他用百萬凡人的祈願凝練而成，專為喚醒被邪術控製的魂魄。
    逍遙指尖微動，願靈珠化作流光飛向瑤池。
    珠光籠罩她的瞬間，命傀令發出刺耳的尖嘯，黑霧從她七竅中瘋狂湧出。
    "不！"暗影尊主臉色驟變，雙手結印想要穩住命傀令。
    可他的法訣剛起，紅塵劍已破空而至——那是逍遙早就算準的破綻。
    劍氣斬斷黑霧的刹那，瑤池的身體如斷線風箏般墜落。
    逍遙接住她時，能清晰感受到她體內翻湧的陰毒氣息，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黑絲，正順著她的血脈緩緩遊走。
    "我在。"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角，聲音輕得像怕驚碎什麽，"我帶你回家。"
    暗影尊主的冷笑還掛在臉上，可他的指尖已在發抖。
    他望著祭壇角落重新匯聚的黑霧，又看了看逍遙懷中的瑤池——那縷未被清除的暗影殘絲，正隨著她的心跳，一點一點，纏上她的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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