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淵的陰風卷著腐葉掠過祭壇，逍遙單膝跪地，將瑤池抱在膝頭。
    她的體溫比寒潭水還涼，指尖的黑絲正順著他掌心的紋路攀爬，像極了當年毒箭穿透她胸口時，從傷口滲出的黑血。
    "噗——"瑤池突然嗆出一口黑血，睫毛劇烈顫動，空洞的眼底閃過幾縷猩紅，"快走...他在我命宮下了咒..."話音未落便昏死過去，黑絲纏上她的喉結，在雪緞般的脖頸勒出紅痕。
    逍遙的瞳孔驟縮。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縷暗影正順著她的任督二脈遊走，每經過一處大穴便炸開暗芒，像在她體內種下帶刺的藤蔓。
    識海中的願靈珠突然發燙，百萬凡人的祈願在他耳邊轟鳴——那是他用三百年時間走遍七十二城，為每個瀕死孩童擦過眼淚，為每場旱災求過甘霖，才攢下的願力。
    "大帝。"
    一道清越女聲從祭壇後方傳來。
    逍遙抬頭，見一名青衫女子立在陰影裏，腰間懸著九節玉葫蘆，每節都纏著金線，正是當年他在極北冰原救下的療傷聖姑。
    她的發間還別著那支他隨手折的冰棱簪，此刻在幽光下泛著冷白。
    "三百年前您救我師父時，說過"醫者當守人心"。"她走上前，玉葫蘆輕晃，"如今該我守您的人心了。"
    逍遙鬆開攥緊的願靈珠，指腹擦過瑤池唇角的黑血："需要什麽？"
    "淨靈露。"聖姑取出個青瓷瓶，瓶身浮著三朵金盞花，"您的願力為引，我的藥氣為刃，替她剜出命宮的毒。"她蹲下身，指尖按在瑤池眉心，"但過程中她的神魂會反複崩潰，您得用願力給她築魂。"
    "我知道。"逍遙將瑤池平放，掌心按在她丹田，願力如溫泉湧出，順著他的脈絡注入她體內。
    聖姑咬破指尖，在瑤池周身畫了個血陣，瓶口朝下，三滴金露落入陣心，瞬間化作金色光網籠罩兩人。
    黑絲突然暴起，像被燙到的蛇般亂竄。
    瑤池的身體劇烈抽搐，指甲深深掐進逍遙手背，血珠混著黑絲滲出來。
    她的魂魄在識海中顯形，是三百年前那身染血的模樣，正被無數黑霧纏繞撕咬。
    "穩住！"聖姑的額角滲出細汗，玉葫蘆裏飛出九根銀針，紮在瑤池的百會、膻中、氣海三穴，"她的神魂在抗拒淨化，這是好事，說明執念未消。"
    逍遙的願力突然翻湧。
    他想起三百年前在藥廬，她蹲在火塘邊給他熬藥，發尾沾著藥渣，說"等你傷好了，要陪我去看南海的珊瑚林"；想起五百年前大戰時，她用命魂為引替他擋下致命一擊，昏迷前說"別死，我還沒喝到你釀的桃花酒"；想起剛才她在命傀令下仍拚盡全力說"別過來"——這些執念如刀，將纏繞她魂魄的黑霧割開一道縫隙。
    "啊！"瑤池突然尖叫，魂魄上的黑霧凝成尖刺，紮進她心口。
    她的肉身猛地弓起，一口黑血噴在逍遙衣襟上，黑血裏竟裹著半片指甲蓋大小的暗影殘魂。
    "快！"聖姑雙手結印，金露化作金蝶撲向那殘魂，"這是暗影尊主留在她體內的分魂，要趁它沒和命宮融合前燒掉！"
    逍遙咬碎舌尖，鮮血混著願力噴在金蝶上。
    金蝶瞬間化作金焰，裹住那團殘魂。
    暗影殘魂發出刺耳的尖叫，在火中扭曲成暗影尊主的臉："逍遙！
    你護不住她的——"話音未落便被燒成灰燼。
    瑤池的身體終於軟下來，睫毛上掛著冷汗，呼吸漸穩。
    聖姑抹了把汗，將最後一滴金露喂進她口中："暫時穩住了，但她命宮被啃出個窟窿，得靜養百年，否則暗影殘絲隨時可能卷土重來。"
    "謝了。"逍遙將瑤池抱進懷裏，指尖撫過她蒼白的臉頰。
    "該謝的是您。"聖姑收拾藥瓶，轉身時又頓住，"對了，剛才淨化時我察覺到...她命宮深處還有一絲極淡的暗影。"她欲言又止，"或許是我看錯了。"
    話音未落，整個幽冥淵劇烈震動。
    祭壇的白骨簌簌墜落，遠處傳來山石崩裂的轟鳴。
    "你們以為贏了？"
    暗影尊主的聲音從地縫裏滲出。
    他渾身浴血，半邊臉已經融化，露出底下蠕動的黑霧，"我寧可同歸於盡，也不會讓你帶走她！"他的丹田處炸開黑霧，形成一個黑洞，吞噬周圍的山石草木，連空氣都發出撕裂聲。
    "抱緊她！"逍遙腳尖點地躍上半空，帝兵紅塵劍嗡鳴出鞘，懸浮在兩人頭頂。
    他眉心的願靈珠爆發出萬丈金光，在周身凝成一麵半透明的鏡子——那是用百萬凡人祈願鑄成的紅塵鏡盾，曾擋下過天罰雷劫。
    黑洞的吸力突然暴漲。
    逍遙的衣角被扯得獵獵作響，鏡盾表麵出現細密的裂痕。
    下方的影鱗巨蟒從陰影中竄出，龐大的身軀纏住他的腰，蛇尾拍向黑洞，鱗片上的符文亮起，替他分擔了三成壓力。
    "畜生！"暗影尊主嘶吼，黑洞裏射出數道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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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鱗巨蟒的鱗片被洞穿，血珠濺在逍遙臉上。
    他的鏡盾終於碎裂，卻在碎裂的刹那，願靈珠裏的願力如決堤的洪水湧出，將黑芒撞得粉碎。
    "夠了。"逍遙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他將瑤池輕輕放在影鱗巨蟒背上，身影化作流光閃現在暗影尊主身後。
    紅塵劍劃過他的後頸，卻沒有血，隻有黑霧噴湧。
    "你以為殺得死我？"暗影尊主的黑霧凝聚成新的軀體，"我是虛無大帝的弟子——"
    "但你終究是人。"逍遙的指尖按在他眉心，願靈珠的金光透體而入，"人心有破綻，執念有弱點，而我...見過太多人因為嫉妒和仇恨，把自己變成笑話。"
    金光在暗影尊主體內炸開。
    他的黑霧軀體如被風吹散的沙，連神魂都發出淒厲的慘叫："不——"
    最後一絲黑霧消散時，命傀令從瑤池眉心飄落，碎成齏粉。
    "逍遙..."
    熟悉的嗓音讓逍遙渾身一震。
    他轉身，見瑤池正倚在影鱗巨蟒身上，眼尾還掛著淚，卻笑得像當年在藥廬裏那樣："我好像...睡了好久。"
    "是我讓你等久了。"逍遙走過去，將她打橫抱起。
    她的體溫終於有了暖意，可他分明察覺到，在她命宮深處，還有一絲極淡的暗影在蠕動，像蟄伏的毒蛇。
    影鱗巨蟒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手背，轉身潛入陰影。
    療傷聖姑的青衫一角閃過，已消失在山道盡頭。
    幽冥淵的風卷著殘葉掠過兩人，遠處傳來黎明前的鳥鳴。
    逍遙望著東方漸白的天色，將瑤池的臉埋進自己頸窩："別怕，這次...我不會再鬆開手了。"
    他抱著她走向山外，身後的祭壇在晨光中顯露出全貌——滿地白骨，還有那縷若有若無的暗影，正隨著他的腳步，緩緩鑽進瑤池的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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