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鏡淵

字數:5369   加入書籤

A+A-


    銅鑰匙在掌心烙下齒痕,林晚盯著鏡中自己發顫的指尖,後頸的槐花瓣胎記正滲出細不可察的血絲,將鏡麵染出蛛網般的裂痕。念念腕間的紅色紋路在晨光中格外刺眼,像條活物般順著小臂蜿蜒,最終在肘彎處聚成個“早”字——與閣樓牆麵上的朱砂字跡分毫不差。
    “媽媽,鏡子裏的姐姐在哭。”念念抱著褪色的布娃娃站在門口,娃娃的眼睛被挖去,取而代之的是兩顆槐花蕊,“她說我們的懷表少了齒輪,就像她少了腦袋。”
    梳妝台抽屜深處的燒焦日記殘頁在昨夜的暴雨後竟顯露出新字跡:“1985年4月,在後山挖到林小婉姐妹的骸骨,槐樹根從胸腔穿出,懷表嵌在脊椎骨間。神婆說這是童養媳的詛咒,雙胞胎魂魄被封在表裏,隻有用新的雙生女嬰承接,才能讓早早活下去……”
    林晚的太陽穴突突直跳,1985年正是她“出生”的年份——原來母親收養的第一個“晚晚”,不過是用來承接民國童養媳林小婉早早)魂魄的容器。鏡中倒影突然扭曲,十六歲的自己穿著帶血的校服從鏡中走來,後頸的紅痣此刻清晰可見,而本該屬於她的位置,站著穿月白旗袍的母親,正把槐花塞進年輕版“自己”的嘴裏。
    “晚晚,你看這鏡子多幹淨。”鏡中母親的聲音帶著磁帶翻錄的雜音,她舉起塊浸過槐樹皮汁的抹布,“1995年你爸爸走後,神婆說要用雙胞胎的血擦鏡子,這樣早早的魂魄就能從表裏出來,住進你的身體……”
    畫麵切換,林晚看見繈褓中的兩個嬰兒躺在槐樹下,母親握著神婆遞來的銀剪,正在她們後頸刻下槐花瓣印記。左邊嬰兒啼哭著轉頭,後頸滲出的血珠竟在空中聚成“早”字,右邊嬰兒卻異常安靜,眼睫上沾著槐花瓣,像早已死去——那是真正的晚晚,而她,不過是第二個被選中的容器。
    “媽媽騙人!”念念突然尖叫,布娃娃的槐花蕊眼睛迸出黑血,“姐姐說第一個晚晚死在槐樹下,媽媽把她的血塗在鏡子上,這樣以後每個晚晚照鏡子,就能看見早早的過去!”
    梳妝台的鏡子“哢嗒”裂開新縫,鏡中浮現出1985年的場景:年輕的林淑蘭蹲在後山槐樹下,手裏捧著個黃銅懷表,表蓋內側刻著“林小婉早早),1947.4.22”,樹根處半露的頭骨上,後頸同樣有槐花瓣胎記。她突然明白,母親並非詛咒的創造者,而是被民國童養媳詛咒纏上的下一個執行者。
    閣樓的樟木箱在此時發出巨響,林晚衝上去時,發現所有小旗袍的領口刺繡都在蠕動,血色槐花正慢慢變成人臉,每朵花的眼睛都是枚微型齒輪。最底層的賬本翻到1995年5月那頁,夾著張泛黃的手術單:“雙胎女嬰分離術,失敗者標注‘晚晚’,植入槐木齒輪,送槐花巷19號。”
    “1947年,林小婉姐妹被當作童養媳送來,”穿校服的少女早早不知何時站在陰影裏,手腕內側的齒輪印記與槐花樹上的一模一樣,“她們被關在閣樓,每天數著槐花開落,直到某天,姐姐早早替妹妹晚晚挨了打,死在槐樹下。老主人把她們的魂魄封進懷表,用雙胞胎的血養槐樹,這樣就能永保財運——這就是童養媳詛咒的真相。”
    林晚踉蹌著扶住木箱,看見箱底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每個名字下方都有個齒輪圖案,最新的兩個名字是“林晚2005)”和“念念2020)”。原來每隔十年,槐樹就需要新的雙胞胎血祭,而母親所謂的“收養”,不過是從人販子手中購買雙生女嬰,讓早早的魂魄占據“姐姐”的身體,“妹妹”則作為祭品死去。
    “那我呢?”林晚盯著早早校服上的校徽,那是十年前就該拆除的“槐花巷小學”標誌,“2005年被收養的第二個晚晚,對嗎?所以十六歲那年,我在樓梯口看見的不是你摔下去,而是真正的早早從我的身體裏分離,母親為了阻止詛咒,不得不殺了第一個容器——也就是十六歲的‘我’。”
    早早的身影開始透明,校服下露出1947年款的對襟小褂,後頸的齒輪印記正在剝落:“沒錯,每個晚晚都是祭品,而我,隻是借你們的身體活著的老鬼魂。但這次不一樣,念念是母親從單胎孕婦手裏搶來的,她根本沒有雙胞胎妹妹,所以詛咒開始反噬,槐樹要吃掉所有容器。”
    樓下傳來瓷器摔碎的脆響,混著念念驚恐的哭聲。林晚衝下去,看見玄關處的瓷瓶裏插著九朵血色槐花,每朵花蕊都嵌著不同年份的懷表齒輪,而念念正用剪刀在牆紙刮擦,露出下麵層層疊疊的血字:“第18代晚晚死於槐花宴,第19代晚晚的血要養兩朵花……”
    “媽媽你看!”念念舉起從牆裏挖出的金屬片,上麵刻著“林小婉晚晚),1947.4.22卒”,邊緣還連著幹枯的皮膚,“姐姐說把這個放在槐樹根下,就能看見真正的爸爸。”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金屬片剛接觸地麵,槐樹突然發出類似骨骼摩擦的聲響,樹幹上的刀疤裂開,露出裏麵嵌著的礦燈——與父親照片裏的編號“0422”相同。礦燈突然亮起,昏黃光線中,林晚看見樹幹內層層疊疊嵌著懷表,每個懷表都刻著“林小婉晚晚)”和不同的年份,最近的一個刻著“2015”,正是她“十六歲”的那年。
    “建明哥根本不是你爸爸,”早早的聲音從槐樹深處傳來,“他是1995年礦難的幸存者,發現了童養媳詛咒的秘密,所以被老周他們滅口。母親收養我們,不過是想借詛咒守住賠償金,卻不知道,槐樹要的從來不是錢,是雙胞胎的魂魄。”
    鏡中突然映出1995年的場景:年輕的林淑蘭跪在神婆麵前,懷裏抱著兩個女嬰,神婆正在用銀針刺穿她們後頸,念誦著:“槐樹根,槐樹梢,雙生血,換魂牢。早早魂,晚晚殼,二十年後,花再開……”而在陰影裏,穿中山裝的男人並非照片中的父親)正把個鐵皮箱埋進槐樹根,箱子上貼著“礦難賠償金8萬元”的封條。
    林晚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終於明白父親照片裏的男人隻是幌子,真正的“父親”早已在1985年去世,母親用賠償金延續著詛咒,每十年換一次容器,讓早早的魂魄借“姐姐”的身體存活,而“妹妹”晚晚則被獻祭給槐樹。
    “現在輪到念念了,”早早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的身體開始被槐樹枝幹纏繞,“母親買她時,謊稱是雙胞胎,可她根本沒有妹妹,所以槐樹在吸收她的魂魄,用她的血養出第二十朵花——那是你的臉,晚晚,第二十個晚晚的祭品。”
    念念突然抱住林晚的腿,小臉上全是淚,可眼中卻閃過成年女性的悲涼:“1947年,我和早早被賣作童養媳,每天數著槐花開了多少朵。後來早早替我挨了打,死在槐樹下,他們就把我們的魂魄封進懷表,讓每個十年後的雙胞胎來還債……”
    梳妝台的鏡子徹底碎裂,碎片懸浮在空中,映出不同年代的“晚晚”:1957年的少女在閣樓刻下“救救早早”,1967年的女孩抱著帶血的懷表死去,1977年的“晚晚”後頸插著槐樹枝,直到2005年的林晚,在十六歲生日當晚,看見鏡中自己分裂成兩個身影——一個是逐漸透明的早早,一個是正在固化的晚晚祭品。
    “第二十朵花要開了。”念念或者說早早)指向窗外,那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已經完全成型,花瓣間隱約可見林晚的麵容,花蕊中央嵌著完整的黃銅懷表,表蓋內側刻著“2025.4.22”,正是今日的日期。
    林晚摸向口袋,發現母親的遺囑不知何時變了樣,燙金標題下寫著:“當第二十朵血槐花開,林小婉姐妹的債該由第二十個晚晚償還。遺產即詛咒,唯有雙生血祭,方能解脫。”落款處蓋著的不是公章,而是個齒輪形狀的血印。
    閣樓再次傳來巨響,樟木箱裏的小旗袍全部懸浮在空中,領口的槐花刺繡連成一片,在天花板投出巨大的槐樹陰影,樹根處纏繞著二十個懷表,每個懷表都在倒計時。林晚看見其中一個懷表裂開,露出裏麵蜷縮的嬰兒,後頸沒有紅痣——那是真正的晚晚,每個十年都被獻祭的無辜者。
    “我們不是雙胞胎,”林晚突然抓住念念的手,按在槐樹的刀疤上,“你是早早,是1947年就該死去的童養媳,而我,隻是第20個被選中的晚晚,和念念一樣,都是被母親買來的祭品。”
    槐樹劇烈顫動,血色槐花紛紛墜落,每片花瓣都映出曆代晚晚的臉,她們的眼中都含著相同的哀求。當第十九朵花落地時,念念的身體開始透明,校服下露出1947年的藍布衫,後頸的齒輪印記正在與槐樹的刀疤重合。
    “對不起,”早早或者說真正的林小婉)的聲音終於變回孩童,“我不想再害人了,可槐樹不讓我走……”
    林晚舉起從閣樓找到的銀剪,那是神婆當年用來刻下胎記的凶器,刀刃上還刻著“林小婉”三個字。她知道,唯一能解開詛咒的,是讓真正的雙胞胎魂魄安息——不是民國的林小婉姐妹,而是1995年被母親收養的、真正的雙胞胎早早和晚晚,她們才是該被安葬的人。
    鏡中突然浮現出母親臨終前的記憶:2015年雨夜,林淑蘭站在閣樓,手裏攥著兩截斷懷表,對著槐樹哭喊:“我已經換了三個晚晚,為什麽詛咒還在?建明死了,賠償金早花完了,放過我的早早吧……”而年幼的“林晚”第二個容器)躲在門後,看見母親把其中半截懷表塞進牆縫,另半截放進了她的抽屜。
    “念念,”林晚抱住即將消散的孩子,“我們一起幫早早回家,好嗎?”她取出母親遺囑裏藏著的半截懷表,與念念撿到的那半截拚合,表蓋內側終於完整——原來除了“1995.4.22”,還有行更小的字:“早早生,晚晚卒,雙生血,換魂劫。”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槐樹在此時發出悲愴的呼嘯,樹幹上的刀疤完全裂開,露出裏麵並排的兩具骸骨,後頸分別嵌著“早”“晚”字樣的齒輪。林晚認出那是1995年真正的雙胞胎,母親為了守住賠償金,用她們的血啟動了詛咒,卻讓民國的怨靈借屍還魂。
    “現在,該讓真正的早早和晚晚安息了。”林晚將銀剪刺向槐樹的心髒,刀刃沒入的瞬間,所有血色槐花同時凋謝,懷表齒輪如雨般落下,在地麵拚出“林小婉1947)”和“林小婉1995)”的名字。
    念念在她懷裏沉沉睡去,後頸的紅痣已經消失,腕間的紋路也褪成淺淡的粉色。鏡中的裂痕開始愈合,最後映出的,是林晚自己的臉,後頸的槐花瓣胎記正在變淡,像朵即將凋零的花。
    閣樓傳來木板塌陷的聲響,林晚上去時,發現所有樟木箱都已腐朽,隻剩下最底層的賬本和相冊,相冊裏的照片終於清晰——1995年的雙胞胎早早和晚晚,後頸分別有紅痣和齒輪印記,而母親抱著的,是真正的早早,父親手裏的晚晚,早已閉著眼睛,臉上沾著槐花。
    “媽媽,天亮了。”念念醒來,眼中是孩童的清澈,“剛才夢見兩個小姐姐,說她們再也不用數花瓣了。”
    晨光穿過破損的窗欞,照在槐樹上,那些血色花朵已全部凋零,枝頭抽出了嫩綠的新芽。林晚望向鏡中,發現自己後頸的胎記隻剩淡淡一道,像道即將愈合的傷疤。她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詛咒的齒輪終於開始逆向轉動,那些被囚禁在懷表裏的魂魄,正在晨光中獲得自由。
    喜歡華夏鬼故事合集請大家收藏:()華夏鬼故事合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