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槐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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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給槐樹的新芽鍍上金邊時,林晚才注意到樹幹底部露出半截石碑,青苔覆蓋的碑麵上,“童養媳林小婉、林小婉之墓”的刻字已風化,唯有“民國三十七年春”的落款清晰如昨。她突然想起母親賬本裏的“1985年在後山挖到骸骨”,原來那對民國雙胞胎的屍身,早在三十年前就被遷入了槐花巷的槐樹底。
    念念在兒童房玩積木,搭出的尖頂建築與閣樓結構分毫不差,每塊積木上都用蠟筆塗著小小的齒輪。林晚摸著梳妝台鏡麵上未愈的裂痕,發現其中一道細縫裏卡著張紙條,邊角染著槐花色,展開後是母親二十年前的字跡:“建明說礦難賠償金是二十萬,可老周隻給了八萬,剩下的十二萬,都用來買通人販子找雙生女嬰了……”
    閣樓的樟木箱裏,十二件小旗袍的領口刺繡已全部褪色,隻剩蒼白的針腳勾勒出槐花輪廓。林晚抖落旗袍時,從第十件的夾層裏掉出張泛黃的符紙,朱砂畫的雙生嬰兒圖案旁寫著:“每任晚晚需在十歲刻下齒輪印,二十歲前獻祭,魂魄永鎮槐根。”落款是1947年的神婆手印,與母親遺囑上的血印一模一樣。
    “媽媽,手表在唱歌。”念念舉著那隻拚合的黃銅懷表跑來,表蓋內側的齒輪正在自主轉動,發出細碎的“哢嗒”聲,每七聲停頓一次,與昨夜聽到的腳步聲節奏相同。林晚注意到懷表背麵新浮現出一行小字:“第二十個晚晚的血,要養兩朵花。”
    巷尾的張嬸頂著正午的太陽來訪,竹籃裏裝著新摘的槐花,卻都是枯敗的白色:“姑娘,你可知道這槐樹有靈性?民國時住這兒的老財主打死了童養媳姐妹,後來樹就隻開雙數的花,單數必帶血色。”老人渾濁的眼睛掃過念念的懷表,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痰裏竟有片極小的齒輪,“淑蘭當年總說你有個姐姐,可我親眼看見她抱著個女嬰來,哪來的雙胞胎……”
    張嬸的話像把鈍刀剖開記憶。林晚想起十六歲那年,母親總在深夜對著衣櫃說話,說“早早別怕,媽媽明天就去後山”,而衣櫃裏永遠飄著槐花蜜的甜膩氣息——那是死亡的味道,是第一個“晚晚”祭品腐爛的味道。
    懷表突然發出蜂鳴,指針瘋狂旋轉後指向三點零七分,與母親的死亡時間分秒不差。林晚感到後頸一陣刺痛,低頭看見掌心躺著片帶血的槐花瓣,花瓣邊緣竟有鋸齒狀的齒輪紋路,與槐樹年輪完全吻合。
    “該去閣樓了,晚晚。”鏡中突然浮現出穿校服的早早,此刻她的身影不再透明,而是帶著槐樹皮的質感,“1947年,我和晚晚被賣給老財主當童養媳,他說雙胞胎能守財,卻每天逼我們數槐花開了多少朵。那天我數到第十九朵,他說少了一朵,就……”
    鏡中畫麵切換,林晚看見兩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跪在槐樹下,左邊的早早後頸滲血,右邊的晚晚正在用槐花替她止血。老財主的皮鞭落下時,早早突然撲向晚晚,血珠濺在槐花瓣上,竟讓枯樹開出了血色花朵。畫麵最後定格在早早被埋進槐樹根的瞬間,她手裏攥著半塊懷表,表蓋內側刻著“1947.4.22”。
    “後來老財主暴斃,他的兒子為了守住財運,找神婆把我們的魂魄封進懷表,”早早的聲音從鏡中飄出,“每十年要用雙生女嬰的血祭槐花,這樣魂魄就能借新的身體活下去。你母親隻是被詛咒纏上的可憐人,她以為養著我早早),就能保住礦難賠償金,卻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槐樹的奴仆。”
    閣樓傳來木板斷裂的聲響。林晚衝上去,發現東側牆麵的裂縫裏露出個暗格,裏麵整齊碼放著十九個黃銅懷表,每個表蓋內側都刻著不同的年份和“林小婉晚晚)”的名字,最近的一個刻著“2015”,正是她“十六歲”那年——原來每個“晚晚”死後,魂魄都會被封進懷表,成為槐樹的養料。
    念念不知何時跟了上來,正把第二十個懷表屬於她自己)放進暗格。林晚想阻止,卻看見女兒手腕內側的齒輪印記發出微光,與暗格裏的懷表產生共鳴,牆麵上的朱砂雙生圖突然活了過來,兩個嬰兒的眼睛變成懷表指針,同時指向三點零七分。
    “媽媽看,”念念指著暗格底部的刻字,“‘雙生血祭,十九為引,二十為終’。姐姐說,第十九代晚晚是你,第二十代是我,我們的血能讓槐樹枯死,讓所有小姐姐回家。”
    懷表們突然同時打開,幽藍熒光在閣樓織成巨網,網中央浮現出曆代“晚晚”的殘影:她們都穿著月白旗袍,後頸嵌著齒輪,手裏捧著血色槐花,站在槐樹下向林晚伸手。當第十九道殘影觸碰到她的瞬間,記憶如潮水湧來——
    2005年,五歲的她第二個晚晚)被母親從人販子手中買下,後頸被刻上槐花瓣胎記;2015年生日夜,她在閣樓撞見母親燒賬本,鏡中自己分裂成早早和晚晚,母親為阻止詛咒,將“早早”推下樓梯,卻不知那隻是魂魄分離的幻象;2025年,她帶著念念回到老宅,啟動了第二十個血祭的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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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不是這樣!”林晚尖叫著抱住頭,後頸的胎記此刻劇痛難忍,“母親養的不是早早,是你——民國的早早,你附在每個姐姐身上,讓晚晚們替你死!”
    早早的身影在熒光中冷笑,校服漸漸褪成民國藍布衫,後頸的齒輪印記變成深可見骨的刀疤:“錯了,晚晚。每個被買來的雙生女嬰,姐姐都是早早的容器,妹妹才是真正的晚晚祭品。你以為1995年的雙胞胎是頭胎?不,你母親早在1985年就養過第一對,隻是失敗了,所以才會在後山挖到我們的骸骨。”
    暗格裏的十九個懷表突然同時破碎,齒輪如暴雨般落下,每個齒輪上都刻著“林小婉”的名字。林晚終於明白,所謂的“早早”不過是詛咒的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讓雙胞胎中的“妹妹”晚晚獻祭,借“姐姐”的身體延續民國早早的魂魄,而每個“姐姐”最終都會被槐樹吞噬,成為下一個十年的引路人。
    “現在,第二十個晚晚該獻祭了。”早早民國林小婉)的聲音變得沙啞,她的身體開始與槐樹融合,樹根從暗格伸出,纏繞住念念的腳踝,“念念是單胎,你母親騙了神婆,所以槐樹要吃掉你們兩個,用第二十個晚晚的血養出雙生花,這樣我就能永遠活著。”
    念念的身體被緩緩拖向槐樹,她驚恐的哭聲中混著成年女性的低吟:“1947年,他們說雙胞胎能守財,卻讓妹妹替姐姐死;1995年,你母親說雙胞胎能躲災,卻讓晚晚替早早死——原來最毒的不是槐樹,是人心。”
    林晚抓起暗格裏的銀剪,那是神婆用來刻胎記的凶器,刀刃上的“林小婉”三個字此刻泛著紅光。她想起母親遺囑背麵的血字:“槐花開滿二十朵時,雙胞胎的債該清了。”原來所謂的“雙胞胎”,從來不是指血緣,而是指被詛咒困了七十年的兩對雙胞胎:民國的林小婉姐妹,和1995年被母親收養的真正雙胞胎。
    “放開她!”林晚將銀剪刺向槐樹的“心髒”——暗格深處的齒輪核心,“你以為用了七個十年,就能永遠借屍還魂?我才是第二十個晚晚,該還債的人是我!”
    鮮血從後頸湧出,林晚感到身體在變輕,眼前閃過無數畫麵:1985年母親在後山挖到民國懷表,1995年收養真正的雙胞胎早早姐姐)和晚晚妹妹),2005年購買第二個晚晚自己),2015年“殺死”第一個容器,2025年帶回念念第三個晚晚)。每個十年,母親都在重複老財主的惡行,用雙生女嬰的血喂養槐樹,以為能守住賠償金,卻讓自己也成了詛咒的一部分。
    槐樹發出震耳欲聾的哀鳴,樹根紛紛斷裂,暗格裏的十九個懷表碎片騰空而起,在晨光中拚出“林小婉19472025)”的字樣。念念從樹根中掙脫,撲進林晚懷裏,而早早的身影正在槐樹的崩塌中消散,最後留下的,是句帶著哭腔的“對不起”。
    當最後一根槐樹枝落地時,閣樓暗格徹底崩塌,露出後麵的密室。密室中央的石台上,擺著兩個黃銅懷表,分別刻著“早早”和“晚晚”,正是1995年真正的雙胞胎遺物。林晚顫抖著翻開表蓋,“早早”的表內刻著“1995.4.22生”,“晚晚”的表內刻著“1995.4.22卒”——原來真正的晚晚出生即夭折,母親為了賠償金,用邪術讓早早的魂魄寄生在第二個收養的女嬰自己)身上,從此陷入循環。
    “媽媽,槐樹在流血。”念念指著窗外,隻見槐樹主幹上的刀疤不斷滲出鮮血,在地麵匯成兩個字:“解脫”。那些曆代“晚晚”的殘影紛紛浮現,她們手拉手走向槐樹,身影逐漸透明,最後化作點點熒光,飛向天空。
    林晚抱起念念,發現孩子後頸的皮膚光滑如初,再也沒有紅痣或齒輪印記。她們走下閣樓時,晨光已鋪滿整個老宅,玄關處的血色塗鴉正在褪色,露出下麵用鉛筆寫的小字:“第十九個晚晚,救救第二十個。”那是十六歲的她第二個晚晚)在被獻祭前留下的最後的話。
    巷尾傳來消防車的鳴笛,張嬸的呼喊聲混著槐花香氣飄來:“槐花巷19號起火了!”林晚望向窗外,槐樹正在自燃,血色花朵在火焰中綻放成蝴蝶形狀,帶著十九個懷表的齒輪飛向太陽。她知道,這場火將燒掉所有詛咒的證據,卻燒不掉刻在記憶裏的真相。
    在火勢蔓延至閣樓前,林晚從密室拿走了那對真正的雙胞胎懷表,表蓋內側的日期在火光中格外清晰:“1995.4.22”。她終於明白,母親的遺產不是老宅或存折,而是讓第二十個晚晚自己)和第二十個早早念念)打破詛咒的機會——用真相的火,燒掉七十年的恩怨。
    當消防車趕到時,槐花巷19號已化作廢墟,唯有那棵槐樹的焦黑樹幹仍矗立著,樹幹上的刀疤裏,兩顆新的槐樹苗正在萌發。林晚抱著念念站在巷口,看著消防員從廢墟中抬出個鐵皮箱,箱蓋上的封條寫著“礦難賠償金二十萬元整”——原來母親當年藏起了全部賠償金,卻用二十年的時間,讓自己和女兒們償還不屬於她們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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