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的抬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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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在值班室的鐵架床上疼醒的,後頸跟被人楔了根鐵釘似的,一摸全是汗,手心裏還攥著片碎花布——是從秀芳襯衫上撕下來的,布角繡著半截我的名字,筆畫裏滲著黑血,跟十年前我第一次見血屍時的顏色一模一樣。
    “師傅,該接運屍車了。”新來的小張站在門口,二十來歲,脖子上戴著串新請的佛珠,可佛珠繩頭開線了,露出裏麵纏著的碎花布纖維。他說話時眼皮往307號方向瞟,喉結滾動得像吞了顆冰疙瘩,跟小李剛來時一個熊樣。
    更衣室的鐵皮櫃“咣當”一聲自己開了,我儲物櫃裏的金耳墜不見了,隻剩塊浸著屍油的碎花布,布上用指甲刻著“小張 2025.7.16”——昨天明明是七月十五,怎麽一覺醒來就過了零點?更怪的是,值班表上我的名字被劃了紅叉,小張的名字寫在正中間,編號欄密密麻麻全是307、308、309、310,像有人用血水畫了個死循環。
    “操,昨晚誰動我櫃子了?”我抄起搪瓷缸砸向鐵皮櫃,缸底“王大麻子”三個字突然模糊了,像是被屍油泡化了。小張縮著脖子往後退,袖口露出道紅印子,三橫一豎,跟秀芳的指甲印分毫不差:“師傅,淩晨聽見停屍房有女人哭,像在數編號,數到310時突然笑了……”
    運屍車的喇叭在院子裏響成串,我踢著鐵拖鞋往外走,後巷槐樹底下堆著新燒的紙灰,紙灰裏混著碎布片,繡著“張勇”——小張的大名。想起昨晚秀芳的碎花襯衫內側,第四個骷髏頭旁邊新繡的名字,正是這倆字。
    殯儀館門口停著輛五菱宏光,後車廂敞著,躺著具車禍屍體,腦袋歪向左邊,脖子上纏著半截碎花布,跟秀芳的陪葬品清單上寫的“紅棉碎花腰帶”一模一樣。我彎腰搬屍體,看見死者耳根下少了塊肉,傷口形狀跟金耳墜的輪廓嚴絲合縫,而小張正盯著屍體的手,死者指甲縫裏卡著半片布,跟他佛珠裏纏的那塊是同一塊料子。
    “別看了,幹活!”我踹了小張屁股一腳,他踉蹌著撞在運屍車上,屍體的手突然抬起來,指甲尖劃過他後頸,留下道血痕。更瘮人的是,屍體脖子上的勒痕在動,慢慢變成“310”三個數字,跟值班表上新增的編號一致。
    停屍房的燈又在滋啦滋啦響,小張抱著登記本站在307號前,突然喊:“師傅,冰櫃重量不對!307號比昨天重了二十斤!”我湊近看,電子秤顯示120公斤,可秀芳的屍體最多90斤,多出來的重量,像是有人在冰櫃裏塞了具新的屍體。
    “打開。”我攥緊槐樹枝——現在隻剩半截了,樹皮早被屍油泡軟,露出裏麵刻的“替死”二字。小張手抖得插不進鑰匙,我直接拽開櫃門,腐臭味混著檀香撲麵而來,秀芳的屍體還在,可她懷裏抱著個骨灰盒,盒蓋上貼著小張的照片,名字欄寫著“張勇 2025.7.16”。
    “日你媽!”小張摔了登記本,踉蹌著往後退,撞在308號冰櫃上。那櫃門“吧嗒”彈開,裏麵躺著小李的屍體,指甲長到膝蓋,指甲縫裏卡著小張的工牌,工牌照片上的人,分明是十年前那個暴雨夜失蹤的實習生。
    停屍房的地麵突然滲出碎花布紋路,從307號向四周蔓延,每塊瓷磚上都繡著替死鬼的名字:陳德貴、王大麻子、李建國、李小勇、張勇……紋路爬到我腳邊時,我看見自己的名字正在被秀芳的襯衫吸收,筆畫越來越淡,像被屍油泡化了。
    “師傅,你看她的手!”小張指著秀芳,她的指甲正在切割骨灰盒,盒蓋“嘩啦”掉在地上,裏麵不是骨灰,是疊得整整齊齊的四件陪葬品:我的耳墜、小李的戒指、老陳的鐲子、李主任的項鏈,每件金飾上都纏著碎布,拚成小張的臉。
    更恐怖的是,秀芳的脖子上多了道新勒痕,跟小張後頸的血痕一模一樣,勒痕中間卡著半張工牌,正是小張剛摔在地上的那個。她的眼睛突然睜開,眼白上寫著“第五個”,嘴角扯出個笑,露出的牙全換成了金的,跟小張兜裏的金戒指一個款式。
    “張勇……”秀芳的聲音從骨灰盒裏冒出來,混著運屍車的喇叭聲,“你表哥李小勇把戒指給了你,讓你替他當第五個替死鬼,可他忘了——”她的手突然指向我,指甲尖滴著血,“秀芳的嫁妝是五件,還差個金簪子,在王大麻子儲物櫃最底層。”
    我心裏一咯噔,十年前順的耳墜下麵,確實壓著根金簪子,簪頭刻著並蒂蓮,跟秀芳的陪葬品清單上寫的“鎏金並蒂蓮簪”一模一樣。小張突然撲向我的儲物櫃,扯出金簪子,簪尾刻著“王大麻子”三個字,分明是用我的血刻的。
    “操你媽!老陳頭說的四大件是騙我的?”我抄起停屍車的鐵板砸向秀芳,鐵板卻穿過她的身體,砸在冰櫃上冒出火星。小張舉著金簪子轉身,眼神跟秀芳一模一樣,簪頭的並蒂蓮正在吸收金飾的光,花瓣上慢慢繡出第五個骷髏頭,眼睛是我的金耳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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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屍房的排風扇突然倒轉,吹出的風帶著骨灰味,我看見密道口爬出無數碎花布手,每隻手上都戴著金飾,正是這些年失蹤的陪葬品。秀芳的襯衫飄在空中,五片碎布終於補全,襯衫中央繡著個巨大的並蒂蓮,花瓣上鑲著五件金飾,花蕊處是五個替死鬼的名字,圍成個永不閉合的圈。
    “王大麻子,”小張的聲音變成了老陳頭的,他舉起金簪子,簪尾的“王大麻子”在滴血,“1990年秀芳出嫁時,我偷了她的金簪子,後來傳給你,你傳給小李,小李傳給小張——五代抬屍人,每人拿一件陪葬品,正好湊齊她的五件嫁妝。”
    我突然想起,老陳頭的搪瓷缸底刻著“1990”,跟秀芳出嫁年份一致,原來他才是第一個偷陪葬品的人,而我、小李、小張,都是他選的替死鬼。停屍房的地麵裂開,露出底下的密道,密道深處擺著五具石棺,棺蓋上刻著我們五個人的名字,每個棺材旁邊都放著對應的金飾,金飾上纏著的碎布,正是秀芳襯衫上的料子。
    小張或者說老陳頭的魂)慢慢走向310號冰櫃,櫃門自動打開,裏麵躺著具新的女屍,脖子上纏著金簪子,指甲縫裏卡著我的工牌。她的眼睛睜開,眼白上寫著“下一個”,而秀芳的襯衫終於完整了,五片碎布拚成個巨大的“替”字,懸在停屍房上空,像塊永遠落不下來的棺材板。
    “該你了,大麻子。”老陳頭的聲音從石棺裏傳來,小張的身體慢慢滑向310號,他的指甲開始變長,跟秀芳的一模一樣,指甲縫裏卡著金簪子的碎金。我看見值班表上的編號變成了五個,307到311,每個編號旁邊都貼著碎花布,布角繡著不同的名字,都是這些年在殯儀館失蹤的抬屍人。
    儲物櫃方向傳來“嘩啦”一聲,我藏了十年的金簪子不見了,隻剩塊浸滿血的碎花布,布上繡著我的名字和今天的日期。秀芳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五件嫁妝,五個替死鬼,七月十五的輪回,現在才真正開始——”
    停屍房的燈全滅了,黑暗中傳來五聲冰櫃開門的巨響,接著是指甲刮地的聲響,五個方向同時逼近。我摸向口袋裏的槐樹枝,卻摸到了金簪子,簪頭的並蒂蓮正在發燙,像在烙我的掌心。而這時,我聽見值班室傳來新的腳步聲,是個女人的,踩著碎玻璃碴,慢慢走向停屍房,她的脖子上,分明纏著秀芳的紅棉碎花腰帶,腰帶中間,別著第六件金飾——我突然想起,秀芳的陪葬品清單上,明明寫著六件。
    黑暗中,秀芳的襯衫發出幽光,第六片碎布正在形成,布角上繡著個新名字,字跡還在滴血,而那個名字,正是二十年前失蹤的、老陳頭的第一任徒弟。原來,這個輪回早在三十年前就開始了,每五年收一個替死鬼,直到湊齊秀芳的六件嫁妝,而我,隻是其中第三個,後麵還有更多的人,會推開停屍房的門,接過值班記錄單,和永遠還不清的債。
    當燈再次亮起時,小張已經躺在310號冰櫃裏,他的工牌上貼著老陳頭的照片,而我的工牌,不知何時變成了新的,名字欄寫著“張大麻子”,編號欄是307號。停屍房的牆上,值班表在自動更新,2025年7月16日,五個編號圍成圈,中間是完整的並蒂蓮,而第六個編號,正在牆角慢慢浮現,旁邊畫著個新的骷髏頭,眼睛是枚沒見過的金飾——那是下一個替死鬼的信物,此刻正躺在殯儀館門口的槐樹底下,等著某個新來的抬屍人彎腰撿起,從此踏進這個永遠走不出去的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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