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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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的前三天,我他媽又收到那種泛黃的紙條。這次不是從門縫塞進來的,是夾在公司前台的鮮花裏,紅筆歪扭地寫著“老地方等你”,底下畫著個跳樓的小人,脖子上係著紅圍巾,跟陳麗本子上的一模一樣。
“操他媽的!”我把紙條撕成粉碎,可碎紙片剛扔進垃圾桶,就聽見裏麵傳來低笑,像水泡咕嘟咕嘟冒上來。保潔阿姨路過時瞅了我一眼,嘟囔著:“小張啊,你最近臉色比紙錢還白,是不是招惹不幹淨的東西了?”
她不知道,自打陳麗死後,我每晚都夢見自己站在23樓天台,王芳的白影子從護欄外探進來,指甲摳著水泥牆,沙沙地說:“該回來了,該回來了……”有天半夜驚醒,發現床頭擺著半截紅圍巾,正是三年前她墜樓時攥在手裏的那條,邊角的“阿芳”二字被血浸透,變成了“還我”。
七月十四那晚,看店大爺突然敲我的門,手裏捧著個骨灰盒,正是王芳的。“今晚跟我去老小區,”他眼神從沒這麽嚴肅過,“夜遊神的規矩是,見過真容的人要麽當替身,要麽把自己關進回憶裏——你選哪個?”
我盯著骨灰盒上的符紙,突然想起周婆婆臨終前說的“替身已成,唯有歸位”。原來從三年前那個夏夜開始,我的半條命就拴在王芳的怨氣上了,躲到哪兒都沒用。“走!”我咬咬牙,揣上剩下的桃核和朱砂,跟著大爺鑽進了夜色。
老小區的鐵門掛著生鏽的鎖,大爺用桃樹枝一敲就開了。樓道裏的聲控燈居然亮著,昏黃的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像兩條被抽了筋的蛇。走到三樓時,王大爺的房門突然開了條縫,裏麵飄出中藥味,還有個女聲在哼歌,調子正是王芳手機裏的鬧鈴——《月光光》。
“別回頭,”大爺拽著我往上走,“今晚所有死在這樓裏的冤魂都會出來找替身,你看見誰都當沒看見,聽見沒?”剛說完,就聽見頭頂傳來“咚”的一聲,抬頭看見23樓的樓梯間門開著,有個穿白衣服的小孩坐在台階上,背對著我們,手裏玩著紅圍巾。
那是陳麗本子上記的第一個替身,三年前墜樓的十歲女孩。她突然轉頭,眼窩是空的,嘴角滴著血:“大哥哥,陪我玩跳房子吧……”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大爺往地上撒了把糯米,拽著我就跑,身後傳來小女孩的哭聲,越來越遠。
到了23樓,走廊裏的監控居然修好了,屏幕上正回放著三年前的畫麵:王芳被維修員拖進樓梯間時,拐角處閃過一個身影——是我,舉著手機在拍。“操!”我想起來了,那天我確實拍了視頻,卻因為怕惹事,刪了。
大爺歎了口氣:“你以為刪了就沒事?夜遊神收的不是眼睛看見的,是心裏藏著的。”他打開天台的門,夜風卷著紅圍巾碎片灌進來,天台上擺著七個瓷碗,每個碗裏都泡著紅圍巾,正是陳麗屋裏的那些。
十二點的鍾聲剛響,樓下的花壇突然亮了,無數紅點像鬼火似的飄起來,全是這些年被獻祭的替身。王芳的白影子從護欄外飄進來,這次沒戴圍巾,脖子上有道深紫色的勒痕,跟我夢見的一模一樣。
“你終於來了……”她的聲音不再沙啞,反而清清淡淡的,“三年前你拍的視頻,我在你手機雲端找到了。”她抬手,空中浮現出當年的畫麵:維修員掐著王芳的脖子,物業經理在旁邊放風,而我躲在拐角,手機屏幕的光映在臉上,清楚地拍進了鏡頭。
“對不起……”我跪在地上,喉嚨像塞了團棉花,“我當時害怕,不敢報警,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芳的影子晃了晃,勒痕漸漸變淡:“其實我早就不怨你了,真正的夜遊神,是那些把別人的生死當兒戲的人——還有,不敢麵對真相的自己。”
她指向天台上的瓷碗,每個碗裏都映著不同的臉,有陳麗、物業經理、維修員,還有我。“每個替身都是自願的,”她輕聲說,“陳麗替經理頂罪,維修員替物業背鍋,而你……”她的影子慢慢靠近,指尖掠過我脖子上的紅印,“你替所有裝聾作啞的人受罰。”
突然,樓下傳來警笛聲,藍紅燈光映上天台。大爺打開骨灰盒,王芳的影子漸漸變得透明:“該結束了,記住,以後再看見不平事,別裝看不見——哪怕喊一嗓子,也算給活人留條路。”
我伸手去抓她,可影子穿過我的手掌,化作無數紅圍巾碎片,飄向夜空。天台上的瓷碗“砰”地全碎了,樓下的鬼火也跟著熄滅,隻剩下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23樓的護欄上。
警察來的時候,我把雲端的視頻交給了他們,當年的真相終於大白。物業經理和維修員加刑,陳麗的家人收到了王芳的遺物——那個繡著“阿芳”的紅圍巾。而我,辭了工作,離開了這個城市,去了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
但有些東西永遠跟著我。每天淩晨三點,我還是會聽見樓道裏的腳步聲,輕輕的,像在提醒我什麽。鏡子裏的紅印雖然褪了,可每次照鏡子,總覺得背後有個白影子,等我轉頭,又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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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七月十五,我回了趟老小區,看見王大爺的門口擺著新燒的紙錢,看店大爺說他上個月走了,臨終前攥著張照片,是年輕時的王大爺和王芳,父女倆笑得很開心。花壇裏的紅圍巾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株開得正豔的月季花,紅得像血。
現在我住在江邊,每晚都開著燈睡覺。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年我沒刪那段視頻,如果我勇敢地報警,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麽多替身,這麽多夜遊神?可這世界上沒那麽多如果,有些事,你看見了,就得一輩子扛著,跟夜遊神無關,跟良心有關。
前幾天整理舊物,發現當年從王芳住處找到的照片,背麵不知何時多了行字:“謝謝你,讓我能真正離開。”照片裏的王芳抱著黑貓,嘴角微微上揚,像是終於解脫了。我摸著照片上的紅圍巾,突然聽見窗外傳來野貓的嚎叫,跟三年前那個夜晚一模一樣。
我知道,有些故事永遠不會結束,就像老小區23樓的監控,雖然修好了,卻永遠記錄著那個夏夜的真相——有人作惡,有人沉默,有人變成了夜遊神,卻在最後一刻,選擇了原諒。
而我,會帶著這個秘密活下去,帶著脖子上的紅印,帶著淩晨三點的腳步聲,帶著那句沒說出口的“對不起”,永遠記得: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是人心的黑暗,和不敢直視黑暗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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