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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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剛好瞧瞧公主的功課如何了。”妘竹吩咐下去。
乘上步輦,晃晃悠悠到了鳳鸞殿。她清點東西,停在門前片刻,決定緩緩走進去。
齊漾是景熹帝的第一個子嗣,在景熹帝眼裏,權力與向上攀升才是重中之重。
風聲蕭蕭,竹葉相青。
齊漾在瀟湘閣,離這不遠,往前穿過小橋,繞過合歡樹便到了。
合歡開花時像孔雀羽毛般輕輕顫動,一樹粉紅與綠葉簇簇。不開時光禿禿的,的確不引人注意。但是繞過它,可以見到思念之人。
齊漾正在練字,一個人靜靜地坐著。在門前看了好一會兒,風不時吹亂她的發絲,岑枝笑著望向認真的小人兒。
兒時自己貪玩,字帖都是姐姐幫忙寫,爹爹隻是嚴肅得說自己缺心眼。
想到這,她噗嗤一聲。
齊漾立刻轉身看向她,放下筆,蹦蹦跳跳跑過來抱著她的腿。
“太後來看漾兒啦,好耶!”迅速把目光轉向食盒,
“什麽好吃的呀?”眼睛撲閃撲閃的。
二人坐在樹下秋千蕩呀蕩,“好好吃,是蕊妃娘娘做的吧。”一口吃掉了大半塊,囫圇吞棗的。
“別噎著了。”前麵不遠,有一雅坐,烹著茶,起身給她倒了茶。
“燙。”仔細吹涼。
“漾兒,想不想見蕊妃娘娘呀?”岑枝試探問道。小姑娘沒太大的反應,隻是把手裏的點心攥緊了些。
她的生身母親,怎麽會不想呢?總是那麽匆匆一瞥,二人連話都說不上兩句。她單單一人在宮裏掙紮許久,都快忘記自己也堪堪四歲。
她從小就被說早慧,所以總是比別人多刻苦一點,哪怕一點點。
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漂泊無依的。在別人看來,她是公主,可是她隻想做母妃的女兒,一點點也好。
“在擔心什麽嗎?”將她攬入懷中,“請示過陛下了。”
“謝謝太後。”
慈安宮
她二人好不容易相見,岑枝不過多打擾。
慕依拉遠遠等在了慈安宮門口,遠遠就看到踱步而來。
她似乎是選了最快的方法,飛馳而來,緊緊抱著她。隨後意識自己失禮,她又整理儀容行禮。
齊漾單單望著她,就已經滿眼紅潮。她告訴岑枝,不想讓母妃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所以她要一步步慢慢走向她。
早慧嗎?岑枝恍惚了,從前奔向她的人,是至親之人。
準備讓她們進殿休息,來人步態匆匆。
“太後,聽說陛下下朝發了好大的火,小祿子現下正急著找您呢!”小太監低著頭也不敢抬。
什麽事能讓齊貞發大火?他雖脾氣不大好,但也是個懂禮數的人,這般年紀,不應該穩重了嗎?
妘竹不禁環身看了一遍,等著岑枝發話。
“你留下照看蕊妃和公主,哀家去去就回。”妘竹還想再說什麽,隻能在原地急的跺腳。
望著背影,心裏倍感不安。
宣政殿
小祿子上前躬身說道,“陛下,太後娘娘來了。”
屋內沒有動靜,場麵有些尷尬。新來的小內監忍不住往這邊看,被小祿子捕捉了去,犀利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岑枝擺擺手,小祿子退到一側。
她輕輕推開那扇門,踏進去。陽光透過縫隙鋪在她身上,邁過門檻,裙擺撒了一地,慢慢湊近。
關上門的一刹那,二人心意相通般都沒說話,隻是眼神交匯。
那抹熟悉的香味,她下意識掩住口鼻。一切如常,沒什麽不一樣。
他淡淡繼續看著奏折,岑枝環身看坐。
“如今玄昭異動,不是好事。”說話,瞟了一眼岑枝。
透過窗欞的殘陽竭力打在她身穿的貂毛披風身上,雙手自然放於身前,長身玉立。
“陛下想聽什麽?”她開口的瞬間,鬢邊發絲翩飛。
齊貞倚靠在坐椅上,一手撐著頭,理理衣袂,目光快準狠投她。
“慕依拉畢竟是異族的身份,漾兒不能跟她呆在一起。”
岑枝許是輕笑了一聲,嗤笑,“蕊妃難道是剛剛換的族譜嗎?”
“國有四維,禮義廉恥。”話裏話外是在噎他。
“玄昭異動,陛下應該治治。”
國有四維,禮義廉恥。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齊貞沒生氣,反而笑著回應她,“太後說得是。”
“來人。”齊貞起身站在案前。
小祿子迅速走進來,躬身,側目看見立在那處的岑枝。
“剛好缺一位有經驗的將領。”齊貞假意思索,不緊不慢,
“林將軍與叛軍周旋多年,想來不會有如此合適的人選了。”
岑枝暗暗摁住心下的慌亂,強裝鎮定說道,“玄昭路遠,盛產戰馬,陛下準備如何應戰?”
齊貞走到她身前。小祿子立刻跪倒在地上,門口的所有人都低頭跪倒。
“朕準備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湊到她耳邊喃喃,冷漠的聲音推翻她的理智。
岑枝呼吸凝滯,胸口早已翻山倒海。那一艘漂泊的船兒,永遠都不會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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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懊惱,痛苦,無助湧上心頭。她差點癱坐在地上,隻能不動聲色的流下了淚水。
那滴淚墜落在貂毛裏,打濕那塊屬於她的岸邊。
……
呼吸聲漸漸加重,她沒再開口。
“林將軍以下犯上,本來朕是準備賜他死罪的。”聲音回蕩在她的腦海裏,冷漠中摻雜的那一點血腥味讓她想幹嘔。
她忍不住的忽然倒在地上,強忍淚水抬眼看向高高在上的齊貞。
齊貞準備上前扶起她,她迅速的起身。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地說道,
“陛下英明。”
慈安宮偏殿
那是林嶧曾經留宿過的地方,所有的東西都一如既往。
她站在門口,一直不敢踏進去。
還有兩日,隻剩下兩日。
整裝待發當日,齊貞和她前去觀望。齊貞說了些振奮士心的話。
她一直在高台與林嶧相望。那日下了極大的雪,林嶧落了一肩頭,穿上軍裝的他,意氣風發,一如當年。
相見,不如不見。
妘竹給她撐著傘,心如刀絞。
這番景象,從前是沒有的。望著林嶧騎著高頭大馬離城門遠去的那刻,她的手抓在城牆之上的積雪之中,粗礫的牆麵被她深深扣住,心痛如刀絞。
直至那人淡出視線,隻剩一點點墨痕,她才回神。
手被凍得發紅,早已沒了知覺。她盡量用寬大的衣袖遮住,隨齊貞回了宮中。
宣政殿內
屏退眾人。
“疼嗎?”齊貞小心翼翼給她擦藥,望著她一雙無波無瀾的眼。
岑枝抽手,幾乎是話落的前一秒。
齊貞沒有勉強。很小心的在她指尖塗藥,生怕弄疼她,就這麽一直沒說話也好。
岑枝看不懂他。這一刻,可能在很久之前,她也曾真心期待過。
懵懵懂懂的年紀,青梅竹馬暗生情愫應該是司空見慣的套路。
可是一切都變了,齊貞是,她也是。
“回去後不要沾水。”齊貞用極其溫柔的語態慢慢說。
岑枝拿起一旁的紗布,哪怕自己的指尖被擦得破皮,也沒有停下來。
齊貞仿佛是立刻,神色晦暗不明。
城牆上的石礫刮傷了她的指尖,還被雪凍了這麽久。那處紅腫不堪,血跡斑斑。
偏岑枝性格執拗的動也不動,疼也不說,隻是筆筆直直坐在那。
下一秒,就將手縮進衣袖,眼神冷冰冰看著他。
小祿子見岑枝頭也不回的決然離開,悻悻行禮,眼神往殿內扶額的那人瞄去。
“陛下……?”
“滾出去!都給朕滾出去!”
宮人不敢多作停留,落荒而逃,小祿子卻笑嘻嘻捧著茶盞遞給他。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和善從容,隱藏著皮下的緊張。
齊貞深深吸了口氣,咳嗽兩聲接過茶水,手上青筋暴起,麵色不悅。
“去慈安宮送點金瘡藥,別說是朕送的,知道了嗎?”
“是是是。”
小祿子點頭哈腰應下,去太醫院取了最好的金瘡藥,馬不停蹄地趕到慈安宮。
到了門口,又將東西塞到妘竹手裏,說是太醫院新研製的傷藥,平時有個什麽磕碰,一抹就好,可管用了。
妘竹將信將疑,還是收下了東西,墊在藥箱底下。
漾兒前兩日去禦花園撲蝶,不小心被劃傷了手。
“奴婢這裏剛好有瓶傷藥,公主抹著試試?”
孔嬤嬤仔細端詳了遍瓶身,又打開聞聞,莫名開口,“瓶身精美,藥性定然厲害,怕是太後授意才敢用。”
“不是不是,這是太醫院送來的,說是藥效極好的傷藥,奴婢想著讓公主試試呢。”
“好啦好啦,既然這樣,那就收下吧!”齊漾美滋滋把玩幾下光滑細膩的小白瓷瓶。
“公公留步。”
“妘姐姐找咱家有什麽事?”小祿子轉過身低眉順眼答。
“就是上次的傷藥還有多的嗎?”躊躇不決開口,小心翼翼問。
“啊?太後哪裏傷著了?請太醫了嗎?”大驚失色,下一秒就要喊出來。
妘竹朝他緊張得連忙捂住他的嘴。
“烏鴉嘴!胡說八道什麽!那傷藥大家用著都說好,可還有多的?”
小祿子當場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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