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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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子暲……你會不會很討厭這樣的我……”
“不要不說話好不好?那藥是你得來的對不對……還有你的傷還疼嗎?子暲……不要不理我……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女子的嚶嚀夢囈聲,他僵硬地跪在床邊,目眥欲裂,周遭滾落一道道黑氣。夜色籠罩著他的眉目神情,更讓他的瘋狂偏執呼之欲出。
白色的帷帳朦朦朧朧攬住眼底,偏偏那隻懨懨的玉腕死死拉著他黑色的袖子。
他平複自己的喘息聲,任她拉著。可岑枝的噩夢並沒有消停,她眼角滲出斷線的淚珠,劃過側臉,又掉在耳後,沾濕金絲枕。
“子暲……你……恨我也行……是我對不起你……”
齊貞被她拉住的右手緊緊捏著拳頭,全身血液都快倒流了,青筋暴起,額頭上布滿了汗珠。
等岑枝被濕意沾醒時,她恍惚著一手卷起床簾,一下子從睡夢中墜入深淵。
“你……”
生理性的害怕,讓她立刻鑽到床角,身子開始發抖。現下夜深,齊貞來的時候打點了慈安宮守夜的宮人,妘竹隻能被遣去。
心裏把最壞的打算都想了一遍,奈何自己剛剛從床上驚起,說話的聲音帶著疲倦,一句句明明紮心的話,徹底點燃了齊貞心裏的怒氣。
“誰讓你進來的……滾……滾出去……”
齊貞低著的頭倏爾抬起,望著紗帳下受驚的她,耐人尋味,對她露出一個恐怖又猙獰的笑容。
岑枝隻見黑色的龍紋袖口慢慢掀開薄紗,直直向她過來。
手指不受控製的拿起枕頭就扔過去,罵道,
“你瘋了?齊貞……哀家……哀家是……太後!”
對視的一瞬間,她渾身血液滯留,她很明確看到那雙陰翳眼睛,在警告她。
“姐姐怕朕做什麽?”
“剛剛還拉著朕的手,叫別的男人的名字呢?”
“姐姐……”
她對這個稱呼不陌生,得於她自己的功勞,齊貞每次情緒有一點點波動,就會這麽叫她。
“怎麽不說話了?剛剛不是挺能說嗎?”
……
隻要齊貞不進一步,她就不會想要激怒他,以她對齊貞的了解,她這樣,齊貞隻會更生氣。
“……”
伴君如伴虎,她從入宮起就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齊貞是執拗的,偏執的,瘋狂的,隻是他很會偽裝自己。
“孤不喜歡你這樣,你這樣……唔,和她不一樣……”
岑枝在門外不敢發出一點動靜,此刻對她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齊貞嘴裏喃喃叫著,阿嬋麵色緋紅,正在幫他疏解欲望。
“殿下……這樣可以嗎?”
膽顫心驚,齊貞是故意讓她聽到的?為什麽偏偏此時找人叫她來,她不想聽,也不想看。
她腦子一熱,將書扔在殿門口,慌不擇路飛快跑回自己的宮殿。夜裏燈火闌珊,石子路咯得腳那樣疼,她顧不上眼眶的紅,驚起了樹叢的休憩飛鳥。
他明明叫的是自己的名字,為什麽要和阿嬋做那種事?
真惡心。
阿嬋的離間計)
想到這,她對齊貞現在的表現更是厭惡,隨即嗬斥,
“越俎代庖,陛下讀的書都讀哪去了?腦子裏想得做的,淨是些醃臢事!”
“哀家的事用不到陛下操心,要是覺得哀家惹陛下不快了,賜碗鴆酒就是了,何必折辱於我。”
齊貞聽後,不怒反笑,隻是慢慢起身掀開麵前的帷帳似笑非笑,麵如冷玉。
“朕就是越俎代庖,腦子裏就是喜歡想醃臢事,賜死倒也不必,母後此話,怕要將朕氣死了。”
頓了一頓,岑枝實在想不出什麽話形容此刻的心情。
“聖賢書讀狗肚子裏去了!”慍怒,眉頭蹙到一塊。
“罵朕可以,不許說那些死不死的。”乖順地坐到榻邊,懇切地望著她。
“好不好?”
岑枝語塞。
齊貞就這麽不生氣了?她自己也難以置信,難道那次他說得話是真的,真的不會再僭越了。
正當她想著,齊貞拿起一旁的小瓷瓶打量起來。
“還給哀家。”
他覺得外表有些熟悉,也沒多想,順手還給她,“喜歡百花露?”
“喜歡朕讓人多送些來,就當是朕為剛才的行為賠罪了。”
岑枝,“不……不需要。”在嗓子眼的話,還是咽下去了。
慕依拉的舊物,她沒有兩件,夜裏驚醒從枕下翻出此物,握在手心裏,就像她還在身邊一樣。
這兩年,她也沒多好過,整個人總是神經恍惚,無精打采。如果沒有漾兒,她真的一輩子不會原諒自己。
她自詡清高,害了好多人。林嶧是,慕依拉是,父母親亦是,她真沒用。
別過頭,委屈湧上心口,一陣苦楚終於傾瀉而出,如決堤的洪水,衝破自己的禁錮。
“陛下覺得,哀家是什麽樣的人,冷漠還是無情?”
“這些年,我夜夜夢回都在問自己,如果再努力一些,一切是不是會好起來一點點……我不想要這孤寂無邊的地位,我隻想為了自己……好好的快活一次。明明那麽苦了,偏人人都要踐踏我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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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你說死,身死,還是心死……可笑至極。我真要問問這天道,為何不早早了卻我這孑然一身!”
“那時我明明那麽小,父母雙親將我從榻上喚醒,一走就是整整二十年,我………我憑什麽要獨自承受這些,我快要瘋掉了,你知不知道啊……”
“我入宮時豆蔻年華都不及,如今逝水光陰從不會眷戀我……我無助看著自己被熬的麵黃肌瘦,日夜清減,年歲漸長,我什麽辦法都沒有!”
“齊貞……你口口聲聲說你喜歡我,你連這些你都接受不了,你喜歡的究竟是我這個人,還是我這具身體?”嗤之以鼻,冷笑起來。
她直抒胸臆的樣子,齊貞確實沒料到,整個人定在那,一陣翻江倒海,醍醐灌頂。
“朕不是……那個意思,朕以為安置好你的家人,一切都會好起來,朕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你,真的……信朕……”
“你撒謊!”岑枝從角落跑過來,語氣激昂,一把推開他。
“你是如何安置他們的?你心裏隻有你自己,我不想看到你,滾!滾出去!”
齊貞仿佛失了魂魄,狼狽從地上爬起來,挪到她腳邊,雙目無神。
“不要……不要生氣……朕錯了,商商……但是朕對天發誓,沒有做任何傷害過你的事情……”
“住口!說這些,你自己信嗎?”崩潰癱坐在榻上,淚眼滂沱,衣衫不整。
齊貞實在不知該如何安慰他,隻是小心翼翼爬上榻,驚慌失措給她擦眼淚。
“商商你別哭了,商商……我……朕真的……該拿你怎麽辦啊……”
“別碰我!真惡心……”
話落,五個鮮紅的掌印在齊貞臉上慢慢浮腫。他瞳孔充滿了不可置信,下意識捂住那邊臉。她這樣潰不成軍的樣子,實在和他記憶裏有些出入,調整好自己,遂用溫柔的語氣對她說。
“好,朕走,你別生氣了,朕現在就走。”
待他走了,岑枝無力地從榻上翻滾下來。百花露摔了個稀碎,地板真的很涼,她真的要瘋了。
“不要……不要這樣……連你也不要哀家了嗎………別走……小慕兒,你別走……”邊哭邊撿碎片,衣裙發絲沾上許多液體,她抱著頭痛哭流涕。
察覺到什麽,將雙手打開,六神無主在空中抓著什麽,嘴裏念念有詞。
齊貞踉踉蹌蹌推開宣政殿的大門,神情落魄,小祿子扶都扶不住。
“陛下這是怎麽了?”
他一言不發,整張臉被燭台打得忽明忽暗。胸口劇烈起伏,眉心緊皺,被生生氣得咳出一口鮮血,隨後倒地不省人事。
“來人!快來人!來人……”
第二日妘竹回來時,慌慌張張跑進內殿。果真四處尋不到岑枝,屋內物什亂七八糟的,她按住心裏的不安,心存僥幸的掀開帷帳。
什麽都沒有。
地上還有七零八落的碎玻璃渣,沾著些嫣紅的血跡,理智告訴她,太後不會有事的。
她想也沒想,大跨著步飛跑出去,“娘娘!娘娘!”
“太後……太後!”
喊著喊著,她眼淚不受控製掉下來,明明太後進了藥膳,最近已經好些了,如今是怎麽了。
慈安宮裏漾兒得了消息,想都沒想趕回來,“我們分頭去找,務必要找到太後娘娘……”
“妘姐姐,我陪著你一起。”堅定不容置疑的望著妘竹那雙失神的眼睛,緊緊握著她的手。
……
如果自己沒有走就好了。
偏偏漾兒昨夜還歇在了靜安宮裏,慈安宮人被盡數遣散了,現下四處都找不到人,她們做了最壞的打算。
獨獨妘竹不相信,偏要去宣政殿要個說法。
齊貞此刻藥石不進,整個人氣若遊絲,麵色慘淡。小祿子也急得團團轉,太醫院也七七八八跪了一地,
“臣無能,陛下……”抹了抹冷汗,“陛下怕是……”
“你個短命的,敢咒陛下!”小祿子罵道,平日他最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
“陛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怕是都別活了!”
眾人跪下重重磕頭。
“陛下這是氣急攻心,五髒俱衰,心病還須心藥醫,如今解鈴還須係鈴人……”
“沒用的老東西!還不滾回太醫院去研製解藥,跑來咱家麵前胡說八道!活膩歪了?”
諸位太醫悻悻退去。
後宮也亂成一鍋粥,
“消息可確切?真要死了?”胡杳杳口無遮攔對著奴婢興高采烈一陣,又麵泛淚花,
“那豈不是要我陪葬了,我還這麽年輕,我才不要死,走走走,去宣政殿看看去……”
後宮為數不多的妃嬪,不約而同來到宣政殿外,皆被小祿子搪塞了去。
“幾位娘娘回去吧,陛下現下沒工夫見你們。”
也不知道哪得來的消息,幾人麵麵相覷。
黎嫣哂笑一句,冷不伶仃的。“哎呀,這天怕是要變了,妾身房裏的花還沒端回去,諸位姐姐慢慢等吧。”
李歲禎麵色凝重,未置一詞。
“誰比誰大還不一定呢,黎才人裝什麽清高!”
胡杳杳沒好氣懟道。
“喲喲喲,嘴上這麽不饒人,難道被我說中了?”黎嫣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嘲弄。
“你你你……黎嫣你有什麽了不起的,一個賣身……”
李歲禎捂住她的嘴,擰了一下她的手,眼神警告。
“那公公好好照看陛下,嬪妾也幫不上什麽忙,就先和諸位妹妹回去靜候佳音了。”
“陛下得先祖庇佑,自然化險為夷。”
小祿子應下,見幾人走遠,也不多言。
妘竹見這一幕,從內殿出來,見小祿子失魂落魄的樣子,翻白眼。
“陛下昨夜到底和太後說什麽了?我今日一回去就找不到人……你可知……”
小祿子死死捂著她的嘴,左顧右盼,“妘竹你瘋了!這裏是什麽地方,也是你亂說話的地方!”
把她拉到稍微隱蔽一點都地方,“昨夜我並未隨陛下,現下陛下昏迷不醒,其間咱家還有八百個問題呢!”
把妘竹急得,“你們不管算了,我自己去找。”
“等等…咱家跟你一起找找。”
妘竹嗔他一眼,小祿子立刻跟著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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