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朝槿以為自己這輩子最恐懼的，是那段待在薑家格格不入的時光。
    以及師尊決然的離去。
    但這是嶄新的一世，師尊還好好待在清規峰上逗弄她那幾日費盡心力搜集來的小動物。
    小動物裏還包括一個天天捧著自己尾巴撒嬌要自家師尊梳的狐狸崽子。
    那這地方再怎麽追溯她的命線，也隻能看見她在薑家那段彷徨的時光。
    再仔細些，估計還能看見她在測驗前瘋狂複習發誓要拿第一來證明師尊很會養徒弟的慘痛回憶。
    總而言之，那些曾經難以釋懷的記憶，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不過爾爾。
    她現在心理防禦極強，區區小秘境還想動 搖她的道心？
    “那就讓他們忘了我。”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薑朝槿呼吸一滯。
    按照她的經驗，那所謂的考驗道心已經開始了。
    可是，師尊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那道聲音和平常不同，似乎是在和自己的同齡人講話，語氣極其放鬆，甚至尾調帶著些許調侃。
    隻是語句裏包含的意思不大輕鬆。
    有另一道聲音隱隱約約從什麽地方傳來，已經愣住的薑朝槿下意識去聽，隻聽見一串“滋滋滋”的奇怪的空靈的聲音。
    可另一個人聽懂了。
    “我在這個世界並不重要，假如少我一個這個世界也毫無影響。”
    “滋滋滋”的聲音再次響起，明明是毫無意義的聲波，薑朝槿卻仍然聽見了裏頭的抗議和不滿。
    抗議的好！
    ”我並沒有認真教導過他們，你知道的，按照原來的軌跡，我們之間的關係並不深，任何人都能在我這個位置替代我。”
    原本的規矩？
    “死了沒有人跑出來頂替？沒關係，天道會自行解決這個問題，比如明曜可以被歸到大師兄座下，或者洛師弟座下，阿槿說不定會被謝前輩領走。”
    那聲音頓了頓，似乎是想起什麽有意思的東西，聲音裏帶上一絲笑意：“差輩分？唔，謝前輩理論上和我的師尊同級，阿槿做她徒弟確實差輩分了，不過管它呢，宗裏不也很多上年紀的喊我長老麽？”
    她去做誰的徒弟？
    “小白嘛，安筠那姑娘已經虎視眈眈好久了，她想要便帶去吧。”
    另一道聲音再次響起。
    薑朝槿被那聲音搞的有些頭疼，忍不住蹙起眉頭，卻又在刹那想起自己在哪裏有同樣的感受。
    在那無邊的虛無裏，那純白的神的眼睛向他們投下憐憫的目光，接受了他們的條件，將他們送回了一切的起點。
    那個時候她便有著和現在一模一樣的不適，並且一樣的無法行動。
    師尊她，也和那個存在做過交易嗎？
    難道很久之前還有一世，他們發生了意外，所以師尊也去和那個存在交易了嗎？
    可是，什麽叫“無論是誰在我這個位置，都是一樣的”？
    師尊就是師尊啊，怎麽會誰來都一樣？
    周圍突然安靜下來。
    就在薑朝槿以為已經結束想試探性回身的刹那，她聽見了一聲極長又極輕的歎息。
    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仍舊阻止著她回頭，她隻能就這樣不知所措地站著，聽那人笑著開口。
    那人語氣是笑著的。
    她笑著說：“如果什麽都記得的話，阿槿會哭的。”
    那股製止她回頭的力量猛地散去，剛剛被強行定住動彈不得的薑朝槿一個沒刹住，一個踉蹌往前衝去。
    就在她迅速調動內力平衡身體的刹那，一個帶著些微冷意的懷抱接住了她。
    這不是幻術嗎？！
    薑朝槿還是很實誠地抓住了來者的衣袖，下意識抬頭想確認到底是何方妖孽冒充她師尊，誰知抬頭就對上了【池歸月】的目光。
    那雙一向淡然的眼睛裏竟然有那麽一絲不可思議。
    薑朝槿在那眼睛裏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嘴角沾血的狼狽模樣。
    薑朝槿第一次看見自己快死了是什麽模樣，沒忍住多看了幾眼，又突然意識到場景不對。
    那隻帶著劍繭的溫熱的手掌蓋住了她的眼睛。
    耳邊傳來爆破的聲音。
    被牢牢禁錮在懷裏的薑朝槿聽見了熟悉的“滋滋滋”聲，那聲音扭曲起來，在那隻手滑下前形成詭異的語言。
    薑朝槿清楚的聽見，【測試者非自然死亡，遊戲回檔】。
    這聲音已經不重要了，即使明白這裏什麽都是假的，薑朝槿還是下意識去握那隻落下來的手。
    下一秒情景轉化，血色的背景和無邊的妖邪裏，薑朝槿發覺自己在下墜。
    緊接著又是自家師尊不可置信的身影。
    薑朝槿好像懂了。
    這個幻境裏，似乎是在展示她不同的死法？
    而且不知為何師尊每次都會出現。
    唔，後麵那個問題不算問題。
    再次被卷入一個沒見過的場景的薑朝槿熟練地賴上再次出現的【師尊】，偷偷安慰這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幻象，心下疑惑。
    這到底算什麽問心？
    問的是她的一千種死法嗎？
    可死的是她，她又沒什麽想法，這算哪門子考驗？
    是不是搞錯了……
    就在薑朝槿熟練地跳到下一個幻境裏鑽進師尊的懷裏的時候，她跳了個空。
    薑朝槿轉頭看去，卻看見一柄熟悉的劍破空出現，直直衝向那個站在上頭似乎在發愣的身影。
    “師尊！！！”
    沒等她轉過彎來，她已經擋在了對方的麵前。
    劍穿過胸膛的痛感極其真實，薑朝槿在瞬間眼前黑了片刻，在回神已經在那個熟悉的懷抱。
    薑朝槿有些委屈地往那個懷裏鑽了鑽。
    師尊抱著她。
    她聽見她的聲音。
    “為什麽……”
    【為什麽要擋在我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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