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絕處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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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中的羅平礦區騰起陣陣炊煙,岑毓英蹲在礦井口的火堆旁,用三叉挑動著半焦的芋頭。
    火星劈啪爆裂,映得他眉骨下的陰影更深了幾分。三十七個兄弟擠在五丈見方的茅棚裏,此起彼伏的鼾聲混著鬆脂燃燒的焦香,倒讓這滇南的寒夜有了些許生氣。
    "岑哥,礦主給的黍米又摻了砂石。"阿虎把陶碗摔在草墊上,黍粒順著裂縫滾落。
    這個黔東南苗寨走出來的漢子,背上的苗刀還沾著前夜劫匪的血。
    岑毓英用三叉尖挑起一粒黍米,月光順著精鋼打造的叉齒流淌。
    這是他祖傳的虎頭三叉戟,叉柄纏著褪色的紅綢,在黔桂交界的深山裏,這抹紅色曾讓多少綠林好漢望風而逃。此刻卻隻能用來撥弄發黴的糧食。
    "噤聲!"他突然按住阿虎的肩膀。
    礦井深處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混著夜梟的啼叫,驚起滿山寒鴉。
    二十丈外的密林中,幾點幽綠的光忽明忽暗——是土匪的狼煙信號。
    三十七條黑影悄無聲息地摸出茅棚。岑毓英的三叉在月光下泛起冷光,叉頭三道血槽裏還凝著前日的黑血。
    他們像一群蟄伏的豹子,順著礦道陰影潛行。
    遠處傳來礦主宅院的犬吠,混著女人的尖叫劃破夜空。
    "黑山狼來了!"礦工們的驚呼聲中,三十七個火把突然在礦場四周亮起。
    岑毓英的三叉如毒蛇吐信,瞬間刺穿舉著火油罐的匪徒咽喉。
    阿虎的苗刀在月光下劃出銀弧,三個土匪的頭顱滾落在煤渣堆裏。
    匪首獨眼龍的長刀劈向岑毓英麵門,卻見三叉突然脫手飛出,鋼鏈嘩啦作響。
    叉柄紅綢如血蛇狂舞,精鋼打造的叉頭竟在空中拐出詭異的弧度,直取匪首後心。
    這是岑家絕學"回龍三疊浪",三年前在紅水河畔,這招曾讓天地會的香主跪地求饒。
    "好漢饒命!"獨眼龍的彎刀當啷落地,三叉尖距他咽喉僅差半寸。
    岑毓英腕上鋼鏈一抖,三叉如活物般飛回掌中。
    這一手讓礦主王德發看得目瞪口呆,他捧著翡翠煙槍的手不住顫抖,煙鍋裏猩紅的火光映著滿地屍首。
    次日清晨,縣衙的銅鑼聲驚醒了礦區。
    羅平知縣周兆麟的綠呢轎子停在礦場中央,這位兩榜進士出身的父母官,正用折扇挑開轎簾打量眼前這群"礦工"。
    岑毓英背上的三叉還凝著晨露,叉尖的血槽在朝陽下泛著暗紅。
    "好個虎頭三叉!"周知縣忽然擊掌,"本官在兵部見過圖樣,這是前明戚家軍破倭寇的製式兵器。"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腰間形製各異的兵刃,最後停在岑毓英掌心的老繭上——那是常年握筆留下的痕跡。
    當夜縣衙後堂燈火通明。
    岑毓英望著案頭堆積的剿匪文書,耳邊回響著周知縣的話:"
    本縣師爺上月暴斃,這些匪患卷宗..."他翻開最上麵那本,墨跡未幹的"黑山狼"三字旁,赫然畫著獨眼龍的畫像。
    但卷宗記載的匪首特征,分明是雙目健全。
    更漏三響時,岑毓英突然按住腰間三叉。
    後窗傳來瓦片輕響,一道黑影掠過屋簷。
    他佯裝研墨,餘光瞥見案頭茶盞泛起細微漣漪,有人在屋頂!
    縣衙後堂的銅鶴香爐吐著青煙,岑毓英的指尖在"黑山狼"卷宗上頓住。
    屋頂瓦片輕響的瞬間,他袖中滑出半截墨條,在宣紙上疾書:"酉時三刻,礦場東三裏。"
    字跡未幹,茶盞突然傾覆,清水在案頭蜿蜒成蛇形。
    "好一招"流觴引鳳"!"黑影飄然落地,竟是日間溫文爾雅的周知縣。
    他手中折扇展開,露出扇骨暗藏的三十六枚透骨釘,"岑壯士這手雲中鶴的字法,怕是得自大理段氏真傳?"
    岑毓英背在身後的左手捏住三叉機括。
    叉柄紅綢無風自動,露出暗藏的硫磺痕跡——這是當年天地會特製的火藥叉,
    三丈內可破鐵甲。他麵上卻不動聲色:"大人既知雲手十三式,當認得這個。"
    右手在虛空畫圓,燭火突然縮成綠豆大小,滿室氣流隨之旋轉。
    周知縣瞳孔驟縮:"太極門叛徒陳永福的"鯨吞四海"!你究竟..."
    話音未落,窗外驟起箭雨。岑毓英旋身扯下帷帳,雲手勁氣鼓蕩如帆,十七支弩箭釘在綢布上顫動不止。
    三叉尖挑開西牆山水畫,露出暗格中的鎏金銅盒。
    "大人要找的,可是這個?"岑毓英指尖拂過銅盒上的蟠螭紋。
    這是他在整理卷宗時發現的蹊蹺——所有關於土司的奏折,邊角都有被火漆反複融開的痕跡。
    暴雨衝刷著縣衙青瓦,銅盒機簧彈開的刹那,火把突然盡滅。
    岑毓英耳廓微動,三叉貼地橫掃,鋼鏈纏住偷襲者的腳踝。
    慘叫聲中,他借著窗外電光看清偷襲者麵容,心頭巨震,竟是白日裏被關進大牢的獨眼龍!
    礦場東三裏的亂葬崗,磷火在雨中明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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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虎帶著二十個兄弟扒開濕漉漉的墳土,露出下麵鑄鐵閘門。
    這是他們看守礦井時發現的密道,腐臭的屍氣裏混著火藥味。
    "岑哥留下的記號。"阿虎抹去石門上的青苔,露出三道叉痕。
    苗刀劈開鏽鎖的瞬間,地道深處傳來沉悶的轟鳴,岩壁簌簌落灰,是朝廷嚴禁私藏的佛郎機炮!
    地道盡頭的溶洞裏,三百名精壯漢子正在給火炮填裝火藥。
    岑毓英倒掛在鍾乳石後,看著居中那人的描金蟒袍。
    三日前在縣衙見過的師爺,此刻正捧著《火龍經》指揮裝彈。
    "明日午時,等周兆麟那酸儒去城隍廟上香..."師爺的翡翠扳指敲在炮身上,突然轉頭望向黑暗處,"誰?!"
    三叉破空之聲被炮鳴掩蓋,岑毓英的鋼鏈纏住鍾乳石,身形如蝙蝠掠下。
    雲手按在師爺後心時,他袖中突然射出三枚毒蒺藜。
    岑毓英旋身避讓,卻見師爺的臉皮簌簌脫落,露出縱橫交錯的刀疤,竟是五年前被朝廷剿滅的白蓮教餘孽!
    "岑毓英!"刀疤臉獰笑,手中火龍經撕開,飄出繪著礦脈圖的絲絹,"你以為周兆麟真是清官?他在找這個!"
    溶洞突然劇烈搖晃,佛郎機炮調轉炮口,引信嘶嘶作響。
    羅平城頭掛起三百盞天燈時,岑毓英正站在南門箭樓。三叉插在垛口,叉柄係著的紅綢與天燈輝映如血海。
    昨夜地宮惡戰,阿虎拚死搶出的礦脈圖,此刻正靜靜躺在周知縣的密匣中。
    "大人真要啟用這些礦工?"縣尉盯著城下列隊的漢子們。
    他們手中的礦鎬已換成製式長矛,腰間卻仍別著開礦用的火藥囊。
    周知縣展開鎏金銅盒裏的密旨,九爪龍紋在朝陽下刺痛人眼:"滇南十八土司叛亂,聖上要的是奇兵。"
    他的目光掃過岑毓英背上的三叉,"就像戚繼光的狼筅兵。"
    第一聲號炮在午時炸響,叛軍的象陣踏碎護城河薄冰,岑毓英的三叉卻指向天空。
    三百天燈突然墜落,藥撚引燃的硫磺粉如金雨傾瀉。戰象在火光中驚躥,將叛軍陣型衝得七零八落。
    "放!"岑毓英劈手奪過火把。城頭三十架床弩齊射,箭杆上綁著的火藥囊在半空炸成火雲。
    這是他從虎頭三叉火藥機關得到的靈感,將礦場提煉的硝石與鍾乳洞裏的磷粉混合。
    當幸存的叛軍衝到城下時,等待他們的是列陣而出的"礦工營"。
    阿虎的苗刀斬斷象腿,岑毓英的三叉挑飛重甲騎兵。
    叉柄紅綢拂過之處,鋼製機括彈開,細如牛毛的毒針沒入敵陣。
    慶功宴的喧囂持續到三更。岑毓英獨坐城樓,擦拭著出現裂痕的三叉。
    周知縣帶來的密旨還在懷中發燙,擢升參將,即刻赴任平定滇西。
    "岑哥,真要跟官府賣命?"阿虎提著酒壇上來,指著城內正在搬運戰利品的官兵,"那些狗官比土匪還..."
    破空聲打斷了他的話。岑毓英的三叉突然脫手,將暗處射來的弩箭釘在旗杆上。
    叉頭深深沒入木中,尾端紅綢劇烈抖動,竟拚出個"楚"字,這是天地會示警的暗號!
    "即刻點兵!"岑毓英踹翻酒壇,看著順城牆流下的酒液在月光下泛藍,"酒裏有苗疆蠱毒!"他早該想到,白蓮教餘孽怎會輕易放棄礦脈。
    三叉在地上劃出長痕,昨夜在溶洞看到的《火龍經》殘頁突然在腦海浮現,那些炮口調整的角度,分明是對準...。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從縣衙方向傳來。
    岑毓英瞳孔中映出衝天火光,那裏藏著整個滇南的礦脈圖,也是周知縣誓死守護的大清命脈。
    雲手勁氣貫透三叉,他如大鵬掠下城頭,鋼鏈在夜空中劃出血色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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