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非常時期用非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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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治七年冬,雲南的天空仿佛被硝煙浸透,鉛灰中透著不祥的暗紅。
    省城昆明總督行轅內,新任雲貴總督劉嶽昭對著幾案上堆積如山的軍報,眉頭鎖成了鐵疙瘩。
    來自迤西的驛馬日日馳報,杜文秀的大理政權兵鋒銳利,滇西大半州縣淪陷,東征的號角隱隱可聞。
    昆明城人心惶惶,連總督衙門裏的親兵,眼神裏都藏著不安。
    劉嶽昭踱步到窗邊,望著庭院裏那株在肅殺春寒裏瑟縮的老梅,心頭沉得如同壓著滇池的水。
    他並非不知兵。湘軍出身,從屍山血海裏掙出的頂戴,平黔亂、征雲南,一路搏殺至此。
    可眼下局麵,比貴州錯綜複雜何止十倍?各族蜂起,教派纏鬥,朝廷催剿的嚴旨一道緊似一道,而手中堪用之人,卻寥若寒星。
    前任總督勞崇光在任時已顯頹勢,偌大一個雲南,竟似一盤散沙,捏不起,打不碎。
    他猛地一拳捶在冰冷的窗欞上,震得窗紙簌簌作響。這困局,如鐵桶一般,找不到一絲透氣的縫隙!
    信使快馬加鞭,七百裏加急的紅翎公文,穿越湘黔驛道上的重重關山,一路向北。
    馬蹄踏碎春泥,帶著雲南高原的焦灼與煙塵,最終停在了湖南長沙提督衙門的石階前。
    湖南提督周寬世展開那封厚實的信函,熟悉的筆跡映入眼簾,字字句句卻都透著一股焦灼的力道。
    他讀著劉嶽昭在滇省陷入的泥淖:杜文秀大理政權穩踞滇西,兵鋒咄咄逼人;官軍屢戰不利,士氣低迷;地方糜爛,籌餉無著……
    周寬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信紙邊緣重重撚過,留下清晰的折痕。他起身,踱到懸掛在牆上的巨幅輿圖前。
    目光掠過熟悉的湖湘山水,一路向南,沉甸甸地落在雲貴高原那片被朱砂圈點得密密麻麻的區域。
    手指沿著點蒼山、洱海、大理府的標記緩緩移動,最終停在昆明那個墨點上,久久不動。
    “藎臣劉嶽昭字)啊……”周寬世對著地圖,仿佛對著千裏之外愁眉不展的劉嶽昭,低聲喟歎。
    他深知這位自己妻子兄長的能耐與局限。劉嶽昭治軍嚴謹,能征慣戰,更難得的是有容人之量,聽得進勸諫。
    當年在貴州,若非自己力陳利害,勸他暫緩強攻,轉撫苗疆,恐怕平黔之功也未必能如此順遂。
    然而雲南這潭水,太深太渾。杜文秀經營大理十餘年,根基已固,絕非僅憑一腔血勇、幾路精兵就能蕩平的。
    劉嶽昭缺的,不是敢戰的兵,而是能真正洞察滇省肌理、撬動這死局的那個支點!
    一個名字,如同暗夜裏的火星,驟然在周寬世腦海中爆亮——岑毓英!
    此人身影瞬間清晰:廣西西林土司子弟出身,鹹豐初年便帶鄉勇入滇,在滇南、滇中剿匪安民,屢立戰功。
    十年經營,其勢力盤根錯節於滇省底層,從土司頭人到販夫走卒,三教九流,無所不通。
    更難得是此人用兵不拘常法,奇正相生,尤其擅長在雲南這種複雜地形與族群間縱橫捭闔。
    若論對滇省情勢的了然於胸,對杜文秀及其政權的深刻認知,滿朝文武,無出其右者!
    然而,周寬世撚須的手停住了,眉頭也蹙了起來。
    岑毓英剛在不久前的政治風波中栽了大跟頭,
    因與某位朝廷大員在滇省善後策略上意見相左,被一道參劾,落了個“剛愎跋扈、處置乖方”的罪名。
    生生被褫奪了雲南布政使的頂戴,如今正賦閑在家,閉門思過。
    朝廷對他,正是不信任甚至猜忌之時。起用一個剛剛被革職、聲名有瑕的“非常之人”?這念頭本身,就帶著刀鋒舔血般的凶險。
    周寬世坐回書案,鋪開素箋,提起那管湘妃竹紫毫。
    墨在端硯裏緩緩化開,濃黑如夜。他沉吟片刻,筆鋒落下,力透紙背,寫下了那注定要攪動西南風雲的八個字:“非常時期,當用非常之人!”
    筆鋒在“非常之人”四字上尤其凝重,似有千鈞。
    他並未在信中直接點出岑毓英的名字,但將滇省困局的症結、所需之人的特質,剖析得淋漓盡致——“欲破滇西死局,非深悉滇情、洞悉杜逆、能驅策士紳、勾連百族、行非常之策者不可為也。”
    最後,他筆鋒一轉,提及舊事:“昔在黔中,君能納吾言,撫苗奏功。今滇事之棘,百倍於黔,尤須此非常之膽識與胸襟。”
    信末署名,鄭重蓋上了湖南提督的朱紅大印。他知道,以劉嶽昭的性情,看到這八個字,定能明白其所指。
    信使再次絕塵南下,馬蹄聲急如驟雨。當這封來自長沙的密函抵達昆明總督行轅時,劉嶽昭正被幾路告急文書逼得心火如焚。
    他幾乎是搶過信函,撕開封口,目光急掃。當“非常時期,當用非常之人”八個墨沉字入眼,他渾身一震,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連日來的焦慮、迷茫、困頓,竟似被這八個字驟然劈開了一道縫隙!
    他猛地從太師椅上站起,捏著信紙在堂中急促地踱步,口中反複咀嚼著:“非常之人……非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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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毓英!這個名字瞬間躍入腦海,清晰無比。
    周寬世雖未明言,但字字句句所指,非此君莫屬!岑毓英在雲南的種種作為、其人之才具、其盤根錯節的影響力,劉嶽昭早有耳聞。
    隻是此人新近革職,朝廷對其餘怒未消……劉嶽昭的腳步慢了下來,停在堂中那幅巨大的雲南輿圖前。
    他凝視著大理府的位置,目光又掃過岑毓英曾經經營盤桓的滇南、滇中諸地。
    周寬世信中那句“能驅策士紳、勾連百族”如重錘敲在心上。
    是啊,對付杜文秀這樣根基深厚的對手,光靠朝廷王師正麵硬撼,隻怕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曠日持久,非得有岑毓英這樣的人物,從內部瓦解,從底層撬動,方是釜底抽薪之策!
    “聽勸……”劉嶽昭低聲自語,想起了周寬世信末提起的貴州往事。
    當年若非周寬世力阻他強攻,轉以撫為主,黔亂不知還要糜爛多久。
    這“聽勸”二字,實則是周寬世對他知根知底的提醒:值此生死存亡之秋,切莫因循守舊,顧忌虛名!
    “來人!”劉嶽昭霍然轉身,聲音帶著決斷的鏗鏘,“備快馬!持本督名帖,星夜兼程趕赴岑府!務必請動岑大人!就說……就說滇省百萬生靈塗炭,劉某懇請先生,指點迷津!”
    幕僚領命而去,劉嶽昭望著窗外暮色沉沉的天空,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非常之人,必待非常之請。這一步棋,是險棋,更是不得不走的活棋!
    幾乎在總督信使出發的同時,另一騎快馬也悄然離開了長沙提督衙門。
    周寬世終究放心不下。僅憑一紙書信,分量或許不夠。他要親自去會一會那位蟄伏的“非常之人”,看看他是否真如傳聞中那般,胸中藏有破局之策,心中是否還裝著那片讓他又愛又恨的滇山滇水。
    此行不宜張揚,他隻帶了兩個最心腹的親隨,青衣小帽,輕騎簡從,一路避開官道,專揀僻靜小路,風塵仆仆地趕往岑毓英賦閑的居所。
    岑府坐落在一處僻靜山坳,白牆青瓦,隱於竹海鬆濤之中,透著一股刻意為之的沉寂。
    通報之後,周寬世被引入一間簡樸卻異常潔淨的書房。岑毓英迎了出來。
    他一身半舊的靛藍布袍,身形依舊挺拔如鬆,隻是眉宇間難掩被閑置的落寞與沉鬱,眼神深處,卻沉澱著一種猛虎蟄伏時的銳利與警覺。
    “周軍門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隻是毓英乃待罪之身,恐汙了軍門清聽。”岑毓英拱手,聲音平靜,聽不出波瀾,但那份刻意保持的距離感,周寬世感受得分明。
    “彥卿岑毓英字)兄說哪裏話!”周寬世爽朗一笑,揮退了左右,書房內隻剩下他們二人,“你我皆是武人,那些虛文客套就免了。寬世此來,隻為一事——滇局!”
    他目光如電,直刺岑毓英眼底,“杜文秀東征在即,劉製台劉嶽昭)在昆明,如坐針氈!彥卿兄,你在雲南經營十載,根脈深植,難道就真的忍心,坐視桑梓再遭兵燹荼毒,生靈再罹劫難?”
    “桑梓……”岑毓英咀嚼著這兩個字,平靜的麵具似乎裂開了一絲縫隙,眼中掠過深沉的痛楚。
    他沉默著走到牆邊,那裏掛著一幅巨大的雲南輿圖,比他總督行轅裏的那幅更為詳盡,山川河流、關隘哨卡、土司轄地、漢回村落,密密麻麻標注著隻有親曆者才懂的符號,一些地方甚至用朱筆勾勒著複雜的進軍路線和防禦要點。其中大理城防的標注,尤其精細入微。
    周寬世的目光緊緊鎖在那幅圖上,心中震撼。
    這絕非一個心灰意冷、安心賦閑之人所繪!圖上那些猶帶墨香的新增標記,分明昭示著主人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那片遙遠的戰場。
    “軍門請看,”岑毓英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清晰,手指點在昆明西北方向,“杜文秀主力陳兵於此,其意昭然,直撲省城。然其後方空虛,”
    他的手指迅速滑向大理西側、南側幾個看似不起眼的山隘,“此處,可用奇兵!非精兵不可,非熟悉當地向導不可!若能斷其糧道,襲擾其根本,則東征之兵必亂。”
    他的手指又移到滇東南幾處標有特殊符號的土司領地,“這些土司,與杜逆麵和心不和,當年迫於形勢才依附。若能許以實利,曉以利害,再輔以……嗯,一些非常手段,”
    他眼中寒光一閃,“未必不能為我所用,至少使其首鼠兩端,牽製杜逆側翼。”
    他語速極快,條分縷析,從山川地理到人心向背,從杜文秀核心班底的矛盾到其政權內部的經濟軟肋,如同庖丁解牛,將看似鐵板一塊的大理政權剖析得支離破碎。每一個問題,都對應著他所知的解決之道,或正兵,或奇謀,或離間,或利誘,無不切中要害,透著一股浸淫滇事多年、洞悉人性幽微的老辣與狠勁。
    他談論著那些可能的血腥、權謀甚至是不擇手段,語氣卻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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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寬世聽得心潮澎湃,後背卻也不由自主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眼前之人,對雲南的了解之深,手段之奇、之狠、之有效,遠超他的想象!這確是一把絕世利刃,鋒利無匹,卻也……極易傷及自身。難怪朝廷會猜忌!
    “彥卿兄,”周寬世待岑毓英稍歇,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你這番洞見,如撥雲見日!劉製台求賢若渴,已遣專使來請。然則……”他話鋒一轉,語氣凝重,“兄台可知,起用你,劉製台擔著何等幹係?朝廷對你,餘怒未消啊!”
    岑毓英的目光從輿圖上收回,落在周寬世臉上,那銳利如鷹隼的眼神深處,第一次清晰地翻湧起複雜的波瀾——不甘、憤懣、渴望,最終沉澱為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他慘然一笑,那笑容裏帶著刀鋒般的冷意:“軍門,毓英在雲南十年,身家性命,早已與那片土地捆綁一處。革職?不過是鳥盡弓藏的老戲碼!但毓英所求,非頂戴花翎,而是雲南的太平!杜文秀不滅,滇無寧日!劉製台若真敢用我這‘非常之人’,毓英這把骨頭,就再賣給雲南一次!縱使粉身碎骨,馬革裹屍,亦在所不惜!”
    這番話,擲地有聲,帶著一股置之死地的慘烈與豪氣。
    周寬世心中最後一絲疑慮煙消雲散。他重重一拍岑毓英的肩膀:“好!彥卿兄有此肝膽,滇事尚有可為!劉製台那邊,自有我去分說!你且安心,靜候佳音!”
    他知道,這把沉寂的利刃,已然出鞘,渴望著再次飲血!
    當周寬世帶來的關於岑毓英“洞若觀火,胸有定策,報效之心甚堅”的消息傳到昆明,劉嶽昭心中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失了。
    然而,起複一個剛剛因“跋扈”被革職的官員,阻力之大,可想而知。
    朝中清流言官的口水,就能淹死人。如何說服朝廷,特別是說服那位垂簾聽政、對漢臣督撫本就心存疑慮的慈禧太後?
    劉嶽昭把自己關在書房整整一夜。燭光搖曳,映著他伏案疾書的身影。
    幾案上堆滿了廢棄的稿紙。他苦苦思索著最有力的說辭。
    直接為岑毓英辯白喊冤?那隻會適得其反,坐實結黨的嫌疑。
    強調岑毓英的才能?在朝廷看來,才能有時反而是桀驁不馴的資本……焦灼中,周寬世信中那句“非常時期,當用非常之人”再次浮上心頭。
    他猛地想起一件震動朝野的舊事——當年左宗棠在湖南巡撫駱秉章幕中,以一介布衣參讚軍機,權柄極重,遭人彈劾。正是駱秉章以“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的強奏,力保左氏,才使這位後來的中興名臣得以施展抱負,平定太平軍西征。
    一道靈光驟然劈開迷霧!劉嶽昭精神大振,提筆蘸飽濃墨,在奏折的關鍵之處,字字千鈞地寫道:“……查逆首杜文秀,僭號滇西,根深蒂固,非深悉滇事、洞悉賊情者,無以製其死命。前雲南布政使岑毓英,久曆戎行,滇省情形最為熟諳,士民亦頗信服。上年湖南巡撫駱秉章奏稱‘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今臣冒死直陳,雲南剿賊大局,‘一日不可無岑毓英’!當此非常之時,唯有用此非常之人,行非常之策,方能收廓清之效。伏乞聖明洞察,天恩浩蕩,準臣所請,令岑毓英襄辦軍務,以安邊陲而慰民望……”
    “一日不可無岑毓英”!這九個字,劉嶽昭寫得力透紙背,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他巧妙地借用了駱秉章保左宗棠的成功先例,將岑毓英的起複與維係雲南危局直接掛鉤,上升到了關乎朝廷在西南統治存續的高度,奏折連夜以六百裏加急馳送京師。
    紫禁城,養心殿東暖閣。年輕的同治皇帝坐在禦座上,珠簾之後,慈禧太後葉赫那拉氏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禦案上那份來自雲南的奏折。
    “一日不可無岑毓英”?她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這個岑毓英,剛因跋扈被革職,劉嶽昭就如此急切地要起用他?是確有其才,還是湘係又在結黨營私?
    肅立在旁的軍機大臣們屏息凝神。恭親王奕欣沉吟片刻,出列奏道:“太後,皇上。劉嶽昭此奏,雖有急切之嫌,然其所陳‘非常之時用非常之人’之論,亦非無理。滇省糜爛至此,杜逆勢大,確需不拘一格用人才。況其援引駱秉章保左宗棠舊例,情理可通。岑毓英在滇多年,熟知地利民情,此乃實情。眼下當以平亂為第一要務,些許微瑕,似可暫置勿論。若其複出後仍跋扈不馴,再行嚴懲,亦不為遲。”
    其他幾位軍機也紛紛附議,認為眼下雲南局麵,確需岑毓英這類熟悉地方的實力派人物。
    慈禧太後沉默著,指尖輕輕敲擊著紫檀木的禦案。
    她當然不信任岑毓英,更不喜地方督撫這種“非此人不可”的逼宮姿態。
    然而,雲南的亂局不能再拖了。若真如劉嶽昭所言,沒了岑毓英就難以平亂,那朝廷的臉麵何在?權衡利弊,終究是江山穩固更重要。
    她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劉嶽昭既以駱秉章舊事為比,力保此人可用,朝廷亦非不能給戴罪之人一個機會。著即開複岑毓英原銜,命其以原官雲南布政使)幫辦雲南軍務,襄助劉嶽昭剿賊。望其洗心革麵,戴罪立功。若再有不法,定嚴懲不貸!亦諭劉嶽昭,督撫同心,務期早日蕩平滇逆,勿負朝廷厚望!” 朱批落下,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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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那道明黃的諭旨連同吏部簽發的複職文書,由八百裏快騎送到岑毓英手中時,他正獨自在庭院中擦拭一柄許久未用的佩刀。
    刀刃寒光凜冽,映著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他跪接聖旨,叩謝天恩,臉上無悲無喜。
    起身後,他默默將聖旨供奉於中堂,然後回到院中,繼續一絲不苟地擦拭那柄長刀。
    刀鋒越來越亮,映出他眼中沉寂已久的火焰,正一點點重新燃起,冰冷,熾烈,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專注。
    昆明,總督衙門正堂。劉嶽昭一身正式官服,率麾下文武僚屬,肅立迎接。
    當風塵仆仆卻腰杆挺直如標槍的岑毓英大步踏入正堂門檻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劉嶽昭率先迎上數步,雙手抱拳,姿態放得極低:“彥卿兄!一路辛苦!滇省危局,百萬生靈,今日始見曙光!嶽昭才疏德薄,賴朝廷天恩,周軍門力薦,更賴彥卿兄不棄,慨然出山相助!自今日起,剿賊大計,全憑彥卿兄運籌帷幄!嶽昭甘為後盾,唯彥卿兄馬首是瞻!” 這番話說得懇切至極,幾乎是以總督之尊,將前線指揮大權拱手相讓。
    岑毓英目光如電,掃過堂中神色各異的眾人,最後落在劉嶽昭臉上,深深一揖,聲音沉穩有力:“製台大人言重了!毓英戴罪之身,蒙朝廷不棄,製台信重,敢不效死力?剿賊安滇,乃毓英夙願!然非常之局,當行非常之策。毓英所為,或有逾矩之處,或有非議之聲,但求製台大人,信我!” 最後三個字,他加重了語氣,目光直視劉嶽昭。
    劉嶽昭毫不猶豫,上前一步,緊緊握住岑毓英的手,朗聲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彥卿兄放手施為,天塌下來,有我劉嶽昭頂著!”
    兩雙手,一雙是總督的厚重,一雙是布政使的剛勁,在無數目光注視下,緊緊相握。
    這一握,不僅宣告著一位“非常之人”的正式複出,更奠定了晚清督撫關係中一段極其罕見卻至關重要的“督撫同心”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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