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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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衙門外,已然是一片沸騰的怒海。
黑壓壓的人頭攢動,擠滿了衙前街,一直蔓延到兩側的巷口。
沉悶的、飽含怒火的嗡嗡聲浪撞擊著高牆,如同無數隻被激怒的毒蜂在瘋狂振翅。
一張張被暑氣和憤怒蒸騰得油汗淋漓的麵孔扭曲著,渾濁的眼中燃燒著近乎癲狂的光。
“青天大老爺做主啊!”
“殺千刀的洋妖孽!還我孩兒命來!”
“扒了那鬼堂子!拿洋和尚點天燈!”
“張青天!張青天!”
嘶吼聲、哭嚎聲、咒罵聲、狂熱的口號聲,層層疊疊,匯成一股令人心膽俱裂的狂暴洪流。
拳頭、棍棒、鋤頭柄,無數手臂雜亂地伸向半空,如同從地獄探出的枯爪,要將這方天空也撕扯下來。
人群像一鍋被燒得滾沸、即將炸開鍋蓋的濃粥,每一次向前湧動,都讓守衛衙門的差役們麵色慘白,額頭滾下豆大的汗珠,手中的水火棍幾乎握不住。
衙內二堂,門窗緊閉,卻依然隔絕不了外麵那令人窒息的聲浪。
沉悶的怒吼如同重錘,一下下砸在知府張光藻的心口。
他背對著門口,枯瘦的身影映在冰冷的水磨青磚地上,微微佝僂著,仿佛被那無形的聲浪壓彎了脊梁。
一身簇新的五品白鷳補服穿在身上,非但沒有增添半分威儀,反倒襯得他那張蠟黃浮腫的臉更加憔悴。
鬢角新添的白發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刺眼。
他麵前,師爺垂手肅立,大氣不敢出。一個精瘦的衙役跪在地上,頭埋得極低,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
“大人……王三槐……還有那幫子人,鬧得最凶,說……說再不給個交代,他們就要……就要自己衝進仁慈堂拿人了!人心……人心快壓不住了!”
張光藻猛地轉過身,動作因急促而顯得有些踉蹌。
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師爺,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壓不住?壓不住也得壓!朝廷的明旨還在路上!法國領事豐大業那洋鬼子的照會,字字句句都帶著槍藥味兒!本府現在動仁慈堂一根草,就是授人以柄!就是引火燒身!”
他猛地一拍身旁的酸枝木幾案,震得上麵的茶盞蓋叮當作響,茶水潑濺出來,洇濕了案上幾張攤開的文書。
那正是法國領事豐大業措辭強硬、要求嚴懲“暴民”、保護教堂的照會抄本,以及總督衙門轉來的、措辭模糊卻隱含壓力的廷寄抄件。
幾滴茶水恰好落在“勿啟釁端”、“妥為撫諭”幾個朱筆圈點過的字上,墨跡瞬間暈開,如同流下的血淚。
“可……可大人,”師爺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聲音發飄,“外麵那些愚民,隻認血債血償!他們眼裏,隻有那些……那些從亂葬崗刨出來的小屍首!他們……他們就要一個交代,一個能澆滅他們心頭邪火的交代!”
師爺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意味,“
大人,亂世用重典,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啊!與其讓他們衝撞教堂,惹下潑天大禍,不如……不如我們……”
張光藻的呼吸陡然粗重起來,蠟黃的臉上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
他死死盯著師爺,又像是穿透師爺,看到了衙門外那片沸騰的、即將失控的怒海。他何嚐不知這其中的凶險?
他更清楚,一旦民變衝垮教堂,洋人的兵艦就在大沽口外虎視眈眈,那才是真正的滔天大禍,足以讓他粉身碎骨,甚至牽連整個直隸!
“交代……”張光藻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聲音幹澀得像枯葉摩擦,“好……本府……給他們一個交代!”
他猛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那渾濁的眼底隻剩下一種近乎絕望的冰冷和決絕。
“去!把大牢裏那兩個收錢頂罪、專幹拍花勾當的積年老拐——王三、武蘭珍,給我提出來!備下死囚文書!明日……不,今日!今日午時三刻,轅門外,明正典刑!”
“大人英明!”師爺如蒙大赦,聲音都輕快了幾分,連忙躬身領命,匆匆退下安排。那跪著的衙役也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
二堂內,隻剩下張光藻一人。外麵那震耳欲聾的“血債血償”的吼聲,仿佛瞬間被放大了無數倍,如同驚濤駭浪般衝擊著他搖搖欲墜的理智。
他踉蹌一步,扶住冰冷的牆壁,才勉強站穩。胸腔裏那顆心,狂跳得像是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他望著地上那灘暈開的墨跡和水漬,眼神空洞。他給的不是真相,是沸騰民怨急需的祭品,是用兩條卑賤的性命去填一個無底的深淵。
這深淵,真的能填平嗎?他不知道。他隻知道,不填,此刻就要粉身碎骨。
午時的太陽,像一個巨大的、燒紅的烙鐵,死死地焊在天津城灰蒙蒙的天空上。灼熱的白光傾瀉而下,無情地炙烤著大地,蒸騰起肉眼可見的、扭曲空氣的熱浪。
轅門外的空地,此刻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沸騰的露天蒸籠。
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人群從四麵八方湧來,擠得水泄不通,連周圍的屋頂、牆頭都爬滿了看客。
汗臭、體味、劣質煙草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狂熱與嗜血的亢奮氣息,在灼熱的空氣中發酵、蒸騰,令人窒息。無數雙眼睛,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期待,死死盯著轅門口臨時搭建起來的那座簡陋卻透著森然殺氣的木台——斷頭台。
王三槐擠在人群最前麵,那張瘦削刻薄的臉漲得通紅,油亮的汗水順著鬢角往下淌,浸濕了油膩的衣領。
他手裏緊緊攥著一隻沾滿幹涸汙泥的童鞋——正是昨日從亂葬崗挖出的“鐵證”。
他時不時地將這肮髒的“旗幟”高高舉起,每一次舉起,都引來周圍人群一陣更加狂熱的呼應嘶吼。
他成了這片人海中最醒目的礁石,每一個動作都牽動著洶湧的怒潮。
“鄉親們!看好了!青天大老爺要替天行道了!”王三槐嘶啞著喉嚨,聲音因過度叫喊而劈裂,卻充滿了煽動力,“殺了這兩個拍花的老拐子!這就是給那些洋妖孽的報應!血債血償的第一步!”
“血債血償!”
“殺得好!”
“張青天!張青天!”
震耳欲聾的聲浪幾乎要將斷頭台掀翻。就在這山呼海嘯般的狂潮中,一陣沉悶的鑼響穿透喧囂。
人群瞬間一靜,無數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齊刷刷投向轅門口。
幾個麵無表情、皂衣紅帽的劊子手,押著兩個衣衫襤褸、麵如死灰的犯人走了出來。
犯人正是王三和武蘭珍。他們瘦骨嶙峋,蓬頭垢麵,臉上帶著一種徹底的麻木和茫然,似乎還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被推上這斷頭台。
他們的脖子上插著高高的亡命牌,上麵潦草地寫著“拐賣幼童罪大惡極犯王三武蘭珍)一名斬立決”,墨跡淋漓,如同垂死者的血淚。
看到亡命牌上的字,人群再次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
“拍花賊!千刀萬剮!”
“剮了他們!給死去的娃兒報仇!”
“殺!殺!殺!”
王三和武蘭珍被粗暴地拖上斷頭台,按倒在粗糙的木砧上。
他們的身體篩糠般抖動著,渾濁的眼睛裏充滿了無邊的恐懼,嘴巴徒勞地張合著,似乎在申辯,卻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聲浪裏。
他們的目光掃過台下那一張張因仇恨和狂熱而扭曲變形的臉,掃過王三槐手中那隻刺眼的童鞋,最終隻剩下徹底的絕望。
他們是這座憤怒之城選定的祭品,無人傾聽,無人憐憫。
監斬官坐在臨時搭起的涼棚下,麵無表情地抽出令箭,看也不看,朝著台下一擲,用盡力氣嘶喊:
“午時三刻已到——行刑——!”
“斬”字令牌摔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如同死亡的號角。
兩道雪亮的刀光,在正午刺目的陽光下倏然閃過,帶著冰冷的破空之聲!
噗!噗!
兩顆人頭幾乎同時滾落,腔子裏噴出的熱血,在熾烈的陽光下劃出兩道刺目驚心的猩紅拋物線,如同兩股噴湧的赤泉,猛地澆在幹燥滾燙的地麵上,發出“嗤嗤”的輕響,騰起一小片帶著濃烈腥氣的血霧。無頭的屍身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便徹底癱軟。
全場死寂了一瞬。
緊接著,爆發出更加癲狂、更加滿足的、山崩海嘯般的歡呼!
“殺得好!”
“報應!報應啊!”
“張青天!青天大老爺!”
人群沸騰了,前排的人甚至試圖湧上前去,想用腳踩踏那滾落的人頭和噴濺的鮮血,仿佛要從中汲取某種邪惡的力量。
王三槐站在狂潮的中心,激動得渾身發抖,臉上每一道皺紋都因極度的亢奮而扭曲。
他高高舉起那隻童鞋,聲嘶力竭地咆哮,聲音在歡呼聲中依然清晰刺耳:
“看見了嗎!鄉親們!這就是報應!洋妖孽的走狗,就是這個下場!下一個!就該輪到仁慈堂裏那些紅毛綠眼的真妖孽了!血債血償!一個都跑不了!”
“血債血償!”
“燒了仁慈堂!”
“殺光洋妖孽!”
狂熱的聲浪再次掀起,比之前更加洶湧,更加暴戾,帶著濃烈的血腥味,直衝雲霄。
人們揮舞著棍棒農具,眼中隻剩下赤裸裸的殺戮欲望。那兩灘迅速被塵土覆蓋的、漸漸發黑的血跡,非但沒有熄滅他們的怒火,反而像潑進了滾油的火星,將複仇的烈焰徹底點燃,熊熊燃燒,直指那座高聳著十字架的灰色建築。
仁慈堂沉重的橡木大門內側,艾米莉修女背靠著冰冷堅硬的門板,仿佛隻有這堅實的觸感才能支撐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門外,那震天的聲浪如同實質的巨錘,一下下猛烈地撞擊著厚重的門板,也撞擊著她脆弱的耳膜和緊繃的神經。
“血債血償!燒了仁慈堂!殺光洋妖孽!”
“扒了這鬼窩!把那些吃人心的紅毛鬼拖出來!”
“砸!砸開它!衝進去!”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她的心髒。
她甚至能聽到鈍器砸在門板上發出的“咚!咚!”悶響,感受到門板傳來的細微震動。
那聲音,和昨天小寶棺材板釘上最後一顆釘子的敲擊聲,詭異地重合在一起,在她混亂的腦海中反複回響、放大。
“下一個!就該輪到仁慈堂裏那些紅毛綠眼的真妖孽了!血債血償!一個都跑不了!”
王三槐那尖利刻毒、充滿煽動性的嘶吼,透過門板的縫隙,異常清晰地鑽了進來,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她的脖頸。
艾米莉猛地一個激靈,身體無法控製地顫抖起來。
她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胸前——那裏空空蕩蕩,隻有粗糙修女袍的布料觸感。
十字架……小寶冰冷的小手狠狠拽斷它的畫麵,帶著那聲細微卻無比清晰的“嗤啦”裂帛聲,再次無比清晰地在她眼前閃回。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她,讓她幾乎窒息。
“艾米莉!”一聲帶著哭腔的、細弱呼喚從身後傳來。
艾米莉渾身一震,猛地回頭。走廊昏暗的光線下,站著幾個年幼的孩子,最大的不過六七歲,最小的隻有三四歲。
他們是這場瘟疫中僥幸活下來、或者還未顯病症的孤兒。此刻,他們的小臉煞白,一雙雙驚恐無助的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線裏像受驚的小鹿般閃爍著淚光。他們緊緊依偎在一起,小小的身體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
一個叫小蓮的女孩,怯生生地伸出手,緊緊抓住了艾米莉沾滿汙漬的袍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充滿了最本能的恐懼:“艾米莉嬤嬤……外麵……外麵好多人……他們在喊……要殺我們嗎?我們……我們不是妖孽……我們疼……” 她說著,另一隻小手無意識地捂住了自己因營養不良而微微鼓脹的小腹,那裏或許還殘留著痢疾帶來的隱痛。
“我們怕……”另一個更小的男孩也跟著小聲啜泣起來,眼淚無聲地滾落髒兮兮的小臉。
看著這些孩子眼中純粹的、瀕臨崩潰的恐懼,艾米莉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幾乎彎下腰去。
門外是狂暴的、欲將他們撕碎的仇恨怒潮,門內是這些無辜的、在瘟疫中掙紮求生、此刻卻被視為“妖孽”的脆弱生命。她胸口的空洞在擴大,那失去十字架後的巨大虛無感和自我厭棄,此刻被眼前這些孩子的恐懼無限放大。
她算什麽修女?她連自己信仰的基石都已崩塌,連一個垂死的孩子都無法保護,又拿什麽去庇護眼前這些瑟瑟發抖的小生命?
她所做的一切——那些日夜不休的看護,那些在絕望中的祈禱,那些在惡臭中清理汙穢的勞作——在門外那滔天的仇恨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甚至成了“妖孽”的罪證!
“我……我不知道……”艾米莉的聲音幹澀嘶啞,破碎得不成調子。
她看著小蓮抓住自己袍角的小手,那小小的、帶著汙垢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她試圖想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嘴角卻僵硬地抽搐著,最終隻化作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扭曲表情。
淚水毫無預兆地洶湧而出,滾燙地滑過她同樣肮髒的臉頰。
她猛地蹲下身,將小蓮和旁邊那個哭泣的男孩一起緊緊摟進懷裏,仿佛想用自己單薄的身軀為他們築起一道屏障。
她的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壓抑的嗚咽聲從喉嚨深處溢出,與門外狂暴的嘶吼聲、砸門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幅絕望到令人心碎的圖景。
“對不起……對不起……”她隻能一遍遍重複著這無力的字眼,不知是在對懷裏的孩子說,還是對死去的小寶說,亦或是對那個她已無法相信、卻又不得不祈求其憐憫的神明說。
冰冷的門板不斷傳來被撞擊的震動,每一次震動都像是砸在她的靈魂上。仁慈堂,這座曾象征庇護與慈愛的灰色建築,此刻已成了汪洋怒海中即將傾覆的孤舟,而她,一個失去信仰之錨的修女,隻能徒勞地抱著幾個同樣驚恐的孩子,等待著那滅頂怒潮的最終降臨。
那隻被王三槐高舉的、沾滿汙泥的童鞋,如同一個獰笑的圖騰,在她混亂的腦海中揮之不去,預示著某種無法逃脫的血色終結。
轅門外刑場的血腥氣尚未散盡,那兩灘刺目的暗紅在烈日下迅速幹涸、發黑,如同兩張醜陋的傷疤烙在城市的臉上。
然而,這血腥的“交代”非但沒有冷卻沸騰的民怨,反而像在滾燙的油鍋裏潑進了一瓢冰水——瞬間炸開了鍋!
王三槐站在刑場邊緣,感受著人群尚未平息的狂熱餘溫,那張瘦臉上非但沒有滿足,反而像被毒蟲噬咬般扭曲著。他低頭,死死盯著自己手中那隻肮髒的童鞋,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呸!”他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濃痰,混著血絲,狠狠吐在那幹涸發黑的血跡旁,聲音嘶啞,充滿了被愚弄的暴怒,“殺兩個頂缸的老拐子頂個屁用!糊弄鬼呢!那洋妖孽的老巢還在那兒杵著!裏麵的紅毛鬼一個沒少!咱們娃兒的血債,根子在仁慈堂!在那些洋和尚身上!”
他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瞬間點燃了周圍人群剛剛因殺戮而稍稍平複、實則更加易燃的怒火。
“三槐哥說得對!這他娘的是糊弄咱們!”
“殺了兩個替死鬼!真凶還在逍遙法外!”
“不解恨!一點不解恨!咱們的孩子白死了嗎?!”
“仁慈堂!衝仁慈堂去!”
被煽動的狂潮再次洶湧而起,比刑場前更加暴烈,更加失去理智。王三槐成了這股怒潮的絕對核心。
他不再僅僅滿足於鼓噪,他舉著那隻童鞋,像舉著一麵染血的戰旗,邁開大步,朝著仁慈堂的方向衝去!
“是爺們的跟我走!砸了那閻王殿!把裏麵的洋妖孽揪出來!讓他們血債血償!”他的嘶吼如同衝鋒的號角。
“走啊!”
“砸了它!”
“報仇雪恨!”
人群徹底瘋狂了。
棍棒、石塊、鋤頭、鐵鍬……一切能抓在手裏的東西都成了武器。
黑壓壓的、失去理智的人流,如同決堤的洪水,在王三槐的引領下,咆哮著、翻滾著,衝破了衙役們早已形同虛設的阻攔,席卷過狼藉的刑場,沿著大街小巷,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撲那座聳立著十字架的灰色建築——仁慈堂!
複仇的狂瀾,在短暫的、被官府愚弄的停頓後,裹挾著更加暴戾的毀滅力量,轟然撞向它最終的目標。
大地在無數狂亂的腳步下呻吟,整座天津城仿佛都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暴而顫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