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太子穿著明黃色的常服，坐在書案後麵，手裏摩挲著一枚玉佩。
    他聽著親信幕僚的稟報，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翰林糧莊……楊家那個傻子？”
    太子的聲音很穩，沒什麽起伏。
    “回殿下，就是他。三皇子倒台後，翰林糧莊的風頭更盛。聽說，背後真正管事的人，就是楊家二爺，楊恒文。”
    “楊恒文……”太子低聲念著，過了一會兒才說，“派人去查。這糧莊的根底，還有那個楊恒文，是真傻，還是裝傻充愣。”
    他做事一向求穩，不像老三那樣冒進。
    可一個突然冒出來，還能攪動朝局的新勢力，他不可能真的不管不問。
    紫嫣的情報網，早就鋪滿了京城。
    太子那邊剛一動，消息就遞到了楊恒文跟前。
    “夫君，太子的人，開始在咱們糧莊周圍打探了。”
    紫嫣的語氣裏有幾分小心。
    “早猜到了。”楊恒文喝了口茶，神色不變，“太子比老三精明，也比老三能忍。他不會輕易出手，但也不會讓咱們太自在。”
    “那咱們……”
    “他要查，就讓他查。”楊恒文放下茶杯，“咱們的底牌，可不止這一個小糧莊。”
    他頓了頓，話頭一轉：“正好，趁著糧莊擴充，咱們的網也該撒得再大些。京城這水深著呢，不多拉攏些人，以後做事礙手礙腳。”
    “我懂了。”紫嫣應下。
    趙家。
    趙無痕近來在國子監，那叫一個得意。
    自從他“罪減一等”的事兒傳出去，原先那些瞧不上他的紈絝，現在見了他都得客氣地喊聲“趙兄”。
    他也變機靈了，不再跟以前一樣隻顧著胡混，開始留心結交些有出息的同窗。
    靠著翰林糧莊這塊響亮的牌子，他還真搭上了幾條以往做夢都想不到的路子。
    這天，他回了趙府，就興衝衝地去了趙海陵的書房。
    “祖父！您瞧！”
    趙無痕跟獻寶似的遞過去一張單子。
    趙海陵接過來一看，上麵列著的幾個人名，眼下官位雖不高，但家世都不一般，是朝裏一些有權勢的大人物的子侄。
    “這些人，都是孫兒近來在學宮裏交下的。他們都對翰林糧莊有興趣，孫兒尋思著，往後或許能幫上糧莊，也幫上咱們趙家。”
    趙海陵看著孫兒臉上那股與過去完全不同的自信和精明，心裏很是舒坦。
    “好！好啊！無痕，你當真出息了！”
    趙海陵拍著趙無痕的肩膀，一臉欣慰。
    “祖父早說過，這翰林糧莊，不，是楊二爺，不是一般人！咱們趙家，這回是押對寶了！”
    他語氣堅定：“往後，咱們趙家，就一門心思跟著楊二爺！糧莊那邊要是有什麽用得著咱們趙家的地方，不管是打聽個消息，還是走動個關係，你隻管說，趙家就算是傾家蕩產，也一定辦妥！”
    趙無痕用力點頭：“孫兒明白！”
    他現在對楊恒文，那是由衷的佩服。
    能把自己這麽個不成器的紈絝子弟，硬生生掰到這個份上，還能讓整個趙家死心塌地跟著，這份能耐，真是神了！
    京城的局麵，因為三皇子的倒台，暫時安穩了幾天。
    可平靜的水麵下，新的波瀾又開始醞釀。
    翰林糧莊的擴張有條不紊，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偏偏就在這紅火的景象裏，一點不和諧的聲音，悄悄冒了出來。
    這日，紫嫣忙完玉鸞樓的事務，來到楊府。
    她的眉頭輕輕蹙著，像是有什麽煩心事。
    “夫君，”紫嫣走到正在看書的楊恒文旁邊，輕聲開口，“近來市麵上，有些不太好的傳言。”
    楊恒文放下書，抬起頭：“哦？什麽傳言？”
    “是說咱們糧莊的米。”
    紫嫣的語氣有些沉。
    “有人私下裏說，咱們翰林糧莊賣的米，特別是那些價錢高的三等米，吃起來……味道不大對勁。”
    “不對勁？”楊恒文眉梢動了動，“怎麽個不對勁法？”
    “具體也說不上來。”紫嫣搖搖頭，“就是一種很怪的感覺。有人說吃了以後精神特別好，也有人說，吃久了，總覺得跟尋常的米不一樣。雖然眼下還隻是些零星的議論，沒什麽真憑實據，可這種事，最容易傳得滿城風雨。”
    “尤其是那些買了三等米的官宦人家，他們本就多心，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讓他們胡思亂想。”
    楊恒文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著，發出“篤篤”的輕響。
    米糧有問題？這說法倒新鮮。
    是有人想壞糧莊的名聲，還是……米糧真出了什麽狀況？
    他腦子裏轉過許多念頭。
    “去查，這流言最早是從什麽地方傳出來的。”
    楊恒文吩咐。
    “還有，讓莊延去咱們自己的米倉和各個分號，暗中把所有的米糧都查一遍，看看到底有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他的神情還是那麽平靜，但紫嫣能感覺到，他認真了。
    “看來，這京城裏，還是有人不甘心，想給咱們添堵啊。”楊恒文嘴角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
    “也好，正好瞧瞧，是誰這麽急著跳出來，想跟本少爺玩玩。”
    一場衝著翰林糧莊來的新麻煩，似乎正在暗中成形。
    而這一回的對手，又會是誰？
    楊恒文手指輕叩桌麵，篤篤聲響，打破了書房的寧靜。
    “味道不對勁？”
    他重複了一遍，聽不出什麽情緒。
    紫嫣秀眉微蹙，輕輕點頭：“是的，夫君。”
    “起初隻是說吃了翰林糧莊的三等米，精神頭跟平常不一樣，有人說精力太旺盛，也有人說夜裏夢多，睡不踏實。”
    “但這兩天，話鋒變了。”
    “開始有人傳，說咱們的米吃多了，會……會讓人變得癡傻，甚至……上癮。”
    這話，可就忒惡毒了。
    簡直是往翰林糧莊的招牌上潑黑狗血。
    楊恒文哼了一聲。
    “上癮？他們當我是賣福壽膏的不成？”
    “流言蜚語，傳得快得很。”紫嫣的擔憂藏不住，“現在京城裏，不少買了咱們一等米、二等米的普通人家，都開始犯嘀咕了。”
    “有些人家，甚至不敢再碰咱們的米，寧願去別家買貴的。”
    許翰林這幾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嘴皮子都快磨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