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笑聲很刺耳，刺耳之中，又隱約帶著一絲悲涼。
    田七不解的看了老人許久，這才淡淡的問道：“老人家，為何發笑？”
    “嗬嗬，我笑天道不公，善人壽短惡人反亨！我笑世人愚昧，黑白顛倒是非不明！”
    老人的聲音有股說不出的蒼涼，仔細看去，眼角處似有晶瑩閃爍。
    說完，老人便緩緩的轉過身，拄著拐杖一步步向外走去。
    “老人家留步！”
    田七趕緊上前兩步，整個身體擋在門前，攔住了老人的去路。
    田七來這小鎮的年歲不算長，自然不知道那些陳年舊事，單從老人話裏的意思來看，這裏麵怕是有諸多隱情。
    如是想著，田七便對著老人拱了拱手，聲音也柔和了不少：“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初來乍到，不知此事內情，還請老人家莫要見怪。”
    “還請老人家稍作休息，將其中原委細細道來可好？”
    老人抬頭看了看田七，隨即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而田七也不著急，靜靜的看著老人，等待著老人的決定。
    時間緩緩過去，老人那邊也終於有了動靜。
    “若是那王員外是個十惡不赦之徒，少俠可願意接老夫的這樁生意？”
    “那是自然！”
    田七肯定的點了點頭，將老人請到桌子上落座，又給老人衝了一碗茶。
    老人感激的拱了拱手，這才雙手放在拐杖上，看著田七出聲問道：“少俠可知，那王員外的私邸，以前姓什麽？”
    “不知...”
    田七搖了搖頭，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老人慘然一笑，淡淡的說道：“那宅子以前姓張...”
    淡漠的聲音緩緩響起，伴隨著涼爽的夜風，緩緩回蕩在幽暗的房間內。
    在五十多年前，水陽鎮確實有個遠近聞名的大善人。
    不過那人不姓王，而是姓張，被人們尊稱一聲張員外。
    張員外性格仗義，且樂善好施，每逢災荒之年，都會在私邸前麵開設粥棚，用於救濟災民。
    哪怕是遇到沿路乞討者，也都施以援手，或是給予吃喝，或是贈予銀錢，在當地的口碑非常好。
    五十多年前的某個傍晚，張家來了個破衣爛衫的小乞丐。
    等張家下人拿著吃食與銀錢給到那乞丐時，那乞丐卻是啥也沒要，點名道姓要見張員外。
    張員外心中雖然疑惑，卻也沒有拒絕，在下人的帶領下，見到了那個小乞丐。
    經過一番問詢之後，眾人這才得知，這乞丐原來是張員外一個遠房表姐的孩子，因為老家遭了災，這才走投無路，孤身一人前來投奔。
    聽到這裏，張員外心中更是驚訝，問清楚具體細節之後，這才把小乞丐帶回到了家裏。
    從那以後，小乞丐就在張家住了下來。
    由於小乞丐與張員外的兒子差不多年紀，又是自己家親戚，張員外就給小乞丐安排了個書童的活計。
    在當時，書童的地位比下人要高上不少，再加上兩人差不多年紀，小乞丐很快與小少爺成了朋友。
    十年時光轉瞬即逝，當時的兩個小孩童，也都成了眉清目秀的小夥子。
    由於兩人關係密切，少爺不忍讓乞丐當一輩子書童，索性給張員外知會一聲，讓乞丐幫忙操持張家的家務。
    而那乞丐也確實沒讓他們失望，幾年時間下來，乞丐將張家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
    不管是家中的事務，還是外麵的產業，小乞丐都處理的遊刃有餘。
    三年時間不到，乞丐便成了張家最年輕的管家，也被鎮子上的人們尊稱一聲王管家。
    “哦？”
    聽到這裏，田七突然挑了挑眉毛，心裏多少明白了什麽。
    思索片刻，田七這才看著老人問道：“你的意思是，現在的這個王員外，就是當初那個王管家？”
    “是！”
    老人深深點了點頭，語氣有些低沉。
    “那他又如何成了王員外呢？”
    “嗬嗬，這個說來話就長了...”
    老人冷笑一聲，繼續給田七講述起來。
    隨著王管家的地位越來越高，接觸到的層麵也越來越複雜。
    不管是達官顯貴還是三教九流，王管家也都有所結交，而且在為人處世方麵，做的比張員外更圓滑。
    這期間，曾經有不少朋友提醒過張員外，讓他多留意一下自家的管家。
    可張員外這個人性格豪爽，沒那麽多小心思，再加上王管家是他們家親戚，他也就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也正因為張員外這一味地縱容，將張家幾代的基業付之一炬。
    事情發生在次年的秋季。
    當時正值深夜，不知從哪裏來了一股山匪，連夜殺進了張員外家。
    那一夜，刀光劍影，那一夜，火光滔天。
    等衙門裏的人趕來時，張家上下一百多條人命，已經盡數死在火光之中。
    當然，這裏麵唯獨缺少了那位王大管家。
    “等會。”
    聽到這裏，田七突然打斷了老人的講述，看著老人問道：“按理來說，張員外家裏應該也有不少護衛吧，山匪怎麽可能輕而易舉殺光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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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嗬，當時張家的確是有不少護衛...”
    老人幹笑一聲，蒼老的臉上透著一股悲涼：“可是，在山匪攻來之前，那些護衛早都已經離開了。”
    “這...”
    田七眉頭一皺，震驚的問道：“難道是那位王管家安排的？”
    “正是！”
    老人點了點頭，握著拐杖的拳頭青筋暴起。
    許久之後，老人這才無力的歎了口氣，繼續給田七講了起來。
    在第二天早上，王管家這才帶著一眾護衛姍姍來遲。
    裝模作樣的哀嚎兩聲之後，這才帶著眾人處理了張家的後事。
    那段時間，張員外不少昔日的好友，也曾追究過王管家的事情。
    可苦於沒有真憑實據，再加上王管家與衙門裏的人沆瀣一氣，這件事情最終就不了了之了。
    就這樣，王管家順理成章的接手了張家的產業，王管家也搖身一變，成了大名鼎鼎的王員外。
    “竟然是這樣...”
    聽著老人的講述，田七心中也很是震撼。
    誰能想到，現在這個名聲顯赫的王員外，當年竟是這麽個畜牲。
    田七看著情緒激動的老者，試探著問道：“老人家，您又是如何得知這件事情的呢？”
    “我...”
    老人抬頭看了田七一眼，隨即又把頭低了下去。
    昏暗的燭光照在老人那蒼老的臉龐上，看不出喜怒。
    “我姓張，人們都叫我張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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