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學生們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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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生們的不舍
    深秋的暮色漫進辦公室,顧承川的白大褂袖口掃過積灰的文件櫃,指尖突然觸到個凹凸的印記 —— 那是七年前李小南調試設備時撞出的凹痕。走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門被猛地推開,阿依古麗的馬靴還沾著邊疆的沙土,身後跟著曬得黝黑的才仁,青海的寒風在他們領口灌出呼呼的響聲。
    “顧老師!” 李小南的聲音帶著破音,這個在實驗室熬紅過三百個日夜的漢子,此刻眼鏡片上蒙著白霧。他懷裏抱著個鐵皮盒,裏麵裝著顧承川二十年來批注的手術筆記,紙頁間夾著泛黃的車票和褪色的便簽。阿依古麗徑直走到導師麵前,突然單膝跪地,邊疆牧民最隆重的禮節讓顧承川慌忙伸手攙扶,馬靴上的馬刺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還記得嗎?” 小王摸著臉上的燒傷疤痕,從帆布包裏掏出個變形的葉輪模型,“我第一次把軸承裝反,您沒罵我,隻是說‘每個錯誤都是心髒的一次早搏,及時糾正就好’。” 他的女兒畫的 “超級心髒” 從模型縫隙裏滑落,彩色鉛筆的痕跡在暮色中格外鮮豔。才仁遞上哈達時,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白大褂口袋裏的便攜式檢測儀 —— 那是顧承川送給他的畢業禮物。
    辦公室的舊沙發發出吱呀聲,顧承川被學生們圍在中央。李小南翻出張皺巴巴的照片:七年前的除夕夜,團隊擠在實驗室吃泡麵,顧承川用手術刀在蘋果上刻出 “平安” 二字,身後的白板寫滿未完成的公式。“您說,” 年輕人的聲音哽咽,“醫學就像拚圖,每個零件都得嚴絲合縫,可您自己的生活,卻永遠缺了一角。”
    阿依古麗突然從馬鞍袋裏掏出個羊皮本子,裏麵貼著顧承川寄給邊疆的每封信,郵票上的郵戳覆蓋了大半個中國。“那年我在昆侖山迷路,” 她的睫毛沾著未幹的淚水,“您連夜帶著救援隊爬冰臥雪,自己凍得肺水腫,卻先給牧民孩子聽診。” 才仁指著牆上的世界地圖,每個紅點都是顧承川指導過的基層醫療站,墨水瓶的痕跡還停留在 “非洲援建計劃” 的草稿旁。
    最沉默的是來自雲南的阿強 —— 這個曾經的患者,如今的村醫。他蹲在顧承川腳邊,輕輕擦拭那雙磨破的皮鞋,鞋跟處的補丁還是張大媽親手縫的。“您教會我,” 他的聲音像被雨水泡過的紙,“聽診器不僅要聽心跳,還要聽患者沒說出口的難處。” 說著,他掏出個竹筒,裏麵裝著山區孩子們的千紙鶴,每隻翅膀上都寫著 “顧爺爺別走”。
    暮色漸濃,辦公室的燈亮了。顧承川看著圍坐一圈的學生,突然想起李建國退休那天,也是這樣的場景。李小南的眼鏡片裂了道縫,那是調試設備時被零件劃傷的;阿依古麗的圍巾上還沾著昆侖雪;小王的筆記本邊緣卷著毛邊,每頁都有顧承川的紅筆批注。這些曾經的年輕人,如今都成了獨當一麵的醫者,卻在導師即將離開時,變回了求學時的青澀模樣。
    “記得青岩村的虎娃嗎?” 顧承川突然開口,摸出兜裏的幸運石,“他在醫學院的第一封信裏說,‘老師,我學會摸脈搏了,像您教的那樣,用三根手指感受生命’。” 他的目光掃過每個人胸前的工作牌,李小南的 “川” 字標記,阿依古麗的邊疆醫療站編號,才仁的 “青岩村榮譽村醫” 徽章,突然笑了,“退休不是終點,是你們接過接力棒的時候。”
    深夜散場時,阿依古麗的馬靴聲在走廊格外清晰。李小南留到最後,幫導師整理未完成的手稿,發現 “偏遠地區人工心髒維護體係” 的課題下,新添了行小字:“交給李小南、才仁、阿強們”。年輕人的視線模糊了,突然想起顧承川常說的話:“醫生的白大褂會舊,聽診器會磨亮,但仁心永遠年輕。”
    當月光爬上文件櫃頂的李建國遺照,顧承川的辦公室裏隻剩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學生們圍坐著,誰也沒說話,仿佛在靜靜聆聽時光的回聲 —— 那些在實驗室熬紅的雙眼,在手術台繃緊的神經,在邊疆雪地留下的腳印,都成了此刻最珍貴的勳章。而他們知道,導師的退休,不是結束,而是另一種傳承的開始 —— 就像青岩村的溪流,永遠朝著大海的方向,奔騰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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