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集:影閣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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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探影閣分舵
    三更的梆子聲剛過,寒鴉在影閣分舵的飛簷上驚飛。淩雪握緊腰間半卷劍譜,指腹蹭過冰紋玉佩的棱角,冰涼的觸感卻壓不住掌心的汗。沈硯之的青衫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按住她即將出鞘的長劍:“影閣分舵布的是‘七星鎖魂陣’,踏錯一步就是穿腸弩。”
    淩霜的紅衣隱在街角暗影裏,腕間傷疤在燈火下若隱隱現。她忽然抬手比出三個手勢——那是師門暗語,意為“東牆有狗洞”。淩雪喉頭一緊,想起三日前寒川渡口,淩霜那柄偏開三寸的長劍,劍鋒劃破她衣袖時,分明在她耳畔低語:“分舵西南角,有我留的活門。”
    沈硯之率先翻身躍入院牆,袖中短匕旋出,精準釘死暗處的銅鈴。淩雪緊隨其後,落地時踩碎一片枯葉,驚得廊下假山上的石鶴發出機關轉動的輕響。“別動!”淩霜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正倒掛在橫梁上,紅衣如血滴落,“那鶴喙對著的地磚,底下是流沙坑。”
    三人在陰影裏交替前行,簷角風鈴忽然無風自動。淩雪瞥見廊柱上的符咒,忽然想起師父藏經閣裏的《異術考》:“是‘攝魂鈴’,用黑狗血畫符才能破。”話音未落,沈硯之已割破指尖,將血點在符咒中央,鈴聲戛然而止的瞬間,他低聲道:“十年前我就說過,這些旁門左道該燒幹淨。”
    正廳的楠木書架後藏著暗門,機關是淩霜幼時最愛玩的九連環。淩雪轉動最後一環時,忽然觸到凹槽裏的刻痕——是朵歪歪扭扭的糖葫蘆,那是她倆七歲時在師父書房刻下的記號。“是霜兒留的。”她聲音發啞,暗門應聲開啟的刹那,一股黴味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
    暗格裏的卷宗堆到屋頂,蛛網在火把光裏浮沉。沈硯之翻到最底層的鐵盒時,鎖扣上的鏽跡沾了他滿手。淩雪突然按住他的手腕:“這鎖是‘子母扣’,強行撬開母扣會觸發火油機關。”她從發間拔下銀簪,在鎖孔裏轉了三圈,“小時候你總偷拿我發簪開師父的藥箱。”
    鐵盒裏的卷宗用朱砂封著,封麵“影閣秘錄”四個字已褪色。淩霜翻開第一頁,指尖在“丙子年秋,擄獲女童一名,植子母蠱”的字跡上頓住。燭火突然劈啪爆響,照亮她驟然慘白的臉——那女童的生辰八字,與她被師父收養時的記錄分毫不差。
    “子母蠱……”沈硯之的聲音在空蕩的暗格裏發顫,他抓起另一卷卷宗,“母蠱飼於閣主丹田,子蠱藏於宿主心口,宿主生死全憑閣主心意。”卷宗裏夾著張人皮紙,畫著蠱蟲噬心的經絡圖,淩霜忽然捂住胸口,喉間湧上腥甜。
    淩雪搶過卷宗,指尖掃過“每月初一需飲閣主精血壓製蠱蟲”的記載,猛地想起每個月淩霜都會消失一天,回來時唇色總是發青。她忽然抓住淩霜的手腕,傷疤下的皮膚正在發燙,像有小蟲在血肉裏鑽動。“所以你每次動手都留三分力,是因為蠱蟲會反噬?”
    沈硯之忽然從卷宗堆裏抽出個木匣,泛黃的畫像從匣中滑落。畫中女子穿一身藥香染透的綠裙,鬢邊別著支金銀花簪,笑起來時眼角的梨渦與淩霜一般無二。“這是……”淩雪的火把差點脫手,畫右下角的朱印分明是“藥王穀”三個字。
    “二十年前,藥王穀一夜被滅門,穀主夫婦的屍首吊在穀口三天三夜。”沈硯之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他指著畫像女子的發間,“穀主之女當時才三歲,據說被影閣擄走,從此杳無音信。”他忽然抓住淩霜的肩膀,“你左耳後是不是有顆朱砂痣?”
    淩霜的指甲掐進掌心,血珠滴在畫像上。她想起十二歲那年高燒,師父為她擦身時,曾呢喃著“這顆痣和你娘一模一樣”。暗格裏的銅鍾突然敲響,是影閣的換崗信號。沈硯之將畫像塞進淩霜懷裏,抓起最厚的卷宗:“走密道,從後山竹林撤!”
    密道裏的石階長滿青苔,淩霜忽然在轉角停住。牆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最角落處有行小字:“藥王穀幸存者,阿藥,藏於後山枯井。”她的火把照到旁邊的刻痕,是朵金銀花,與畫像女子鬢邊的一模一樣。“阿藥……”她喃喃自語,忽然想起師父藥圃裏總種著金銀花。
    沈硯之在密道出口停下,竹林裏的夜露打濕他的青衫。他回頭望著淩霜,月光從竹葉縫裏漏下來,照見他眼角的紅:“師父當年在藥王穀廢墟撿到你時,你懷裏揣著半朵幹金銀花。他給你取名‘霜’,是希望你能像寒梅一樣熬過冬霜。”
    淩霜突然蹲下身,畫像從懷中滑落。畫中女子的金銀花簪,與她梳妝匣裏那支師父留下的銀簪,樣式竟絲毫不差。遠處傳來影閣的呼喝聲,淩雪拉起她往竹林深處跑,忽然聽見她哽咽的聲音:“難怪師父總不讓我碰藥草,他是怕我想起過去……”
    沈硯之斷後時,劍穗掃過卷宗上“藥王穀滅門實為奪藥經”的字樣。他忽然想起十年前與師父爭執時,師父摔碎的藥罐裏,就有半張寫著“還魂草”的藥方。竹林盡頭的晨霧裏,他望著兩個奔跑的背影,忽然握緊了劍——當年離山時師父說的“她們身世藏著血光”,原來不是妄言。
    淩雪在溪澗邊停下,看著淩霜將畫像浸在水裏。墨跡暈開的瞬間,畫背麵的字浮現出來:“影閣閣主,藥王穀叛徒也。”溪水突然染紅,是淩霜腕間的傷疤又裂開了,血珠滴在水麵,像極了那年她搶淩雪糖葫蘆時,不小心咬破的嘴唇。
    “小時候你總搶我東西,”淩雪用帕子按住她的傷口,冰紋玉佩無意間貼上她的皮膚,竟讓傷疤的血色淡了些,“這次我們一起搶回你的過去。”淩霜望著溪水裏交疊的倒影,忽然笑了,火紋玉佩在掌心發燙:“早說過我比你厲害,查叛徒這種事,還得靠我。”
    遠處的影閣分舵突然燃起大火,是沈硯之放的信號。淩雪望著火光裏躍出的青衫身影,忽然明白師父分劍譜時說的“合則兩傷”,或許從來不是指劍譜,而是指這對藏著血海深仇的姐妹。晨霧漫過溪澗,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極了二十年前藥王穀那幅未完的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