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川崩裂
    炸藥的引線在風雪中嘶鳴時，淩霜正將最後一道符咒拍在冰洞石壁上。符咒泛著淡金色微光，與洞外漫天飛雪相觸，凝成一層薄冰——這是她用藥王穀秘術設下的屏障，本以為能暫時擋住影閣追兵，卻沒料到叛徒會提前引爆沈硯之埋下的炸藥。
    “轟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從崖底炸開，整座寒川仿佛被一隻巨手搖晃。淩霜隻覺腳下冰麵猛地塌陷，她下意識抓住身旁的淩雪，兩人在劇烈的晃動中撞向冰洞深處。洞頂的冰棱簌簌墜落，砸在佩劍上發出刺耳的脆響，沈硯之留下的那本寒川劍譜從懷中滑出，書頁在狂風中翻卷，最後停留在畫著兩個女孩分食糖葫蘆的那一頁。
    “霜兒！抓緊我！”淩雪的聲音帶著顫抖，她的寒脈在震動中隱隱失控，指尖已凝結出細小的冰晶。淩霜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那些冰晶竟如遇暖陽般消融，化作細小的水珠滾落。這是她們血脈相融的證明，也是師父臨終前藏在劍譜裏的秘密——所謂相克，不過是為了讓她們學會如何共生。
    就在這時，更劇烈的崩塌傳來。冰洞的一側突然裂開巨大的縫隙，冷風裹挾著雪粒呼嘯而入，兩人在驚叫中被卷向裂縫邊緣。淩霜瞥見裂縫下方翻滾的雲霧，以及雲霧中隱約墜落的黑影——那是從祭壇被她們一路護送到寒川的冰棺，此刻正隨著崖壁的崩裂墜入深淵。
    “不！”淩霜幾乎是本能地掙脫淩雪的手，身體如離弦之箭般撲向裂縫。她的指尖堪堪抓住冰棺邊緣的雕花，冰冷的觸感瞬間刺入骨髓，仿佛有無數根針在紮進皮肉。冰棺還在不斷下墜，巨大的拉力幾乎要將她的手臂扯斷，崖壁上碎裂的冰塊砸在她背上，疼得她眼前發黑。
    “淩霜！”淩雪撲過來抓住她的腳踝，兩人的重量暫時穩住了冰棺下墜的勢頭。淩霜低頭看向棺內，借著從裂縫透入的微光，看清了那具沉睡百年的枯骨——它蜷縮在棺底，骨骼上布滿深褐色的紋路，像是被某種毒素侵蝕過。而在它瘦骨嶙峋的手腕上，一枚暗紅色的玉佩正隨著冰棺的晃動輕輕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
    那是一枚火紋玉佩，紋路與淩霜自幼佩戴的那枚分毫不差。
    “這是……”淩霜的呼吸驟然停滯，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小時候她總愛摩挲母親留下的火紋玉佩，母親說這是藥王穀的信物，能在危難時護她周全。後來穀中遭逢大變，母親將玉佩塞進她繈褓，自己卻永遠留在了燃燒的藥廬裏。她曾以為這玉佩隻是尋常信物，此刻卻在百年前的枯骨上見到了一模一樣的存在。
    “初代閣主是藥王穀人。”淩雪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著恍然大悟的震顫。她另一隻手緊緊摳住崖壁的冰縫，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影閣說他是寒川守墓人的後代，根本是騙人的！他們當年是把藥王穀的人強行煉製成了傀儡！”
    冰棺突然又是一沉，淩霜的虎口被磨得鮮血淋漓，血珠滴落在棺內的枯骨上，竟順著那些深褐色的紋路緩緩滲透。就在血珠完全滲入的瞬間，枯骨手腕上的火紋玉佩突然亮起紅光，與淩霜胸前的玉佩遙相呼應，仿佛有什麽沉睡的東西正在蘇醒。
    “抓緊了！”淩雪突然低喝一聲，她的寒脈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崖壁的裂縫邊緣突然凝結出厚厚的冰層，暫時固定住了冰棺的位置。淩霜趁機翻身上了冰棺，蹲在棺沿上低頭細看——枯骨的胸腔處有一道巨大的裂痕，邊緣異常整齊，不像是自然腐朽，倒像是被利器劈開的。而在裂痕深處，似乎嵌著什麽黑色的東西，隨著玉佩的紅光閃爍，那東西正微微蠕動。
    “是影閣的煉傀儡之術。”淩霜的聲音帶著冰冷的恨意。她在藥王穀的古籍中見過記載，影閣有一種邪術，能將活人的魂魄禁錮在體內，再用藥物和符咒將其煉製成聽從命令的傀儡，過程痛苦至極，被煉者往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這枯骨的模樣，初代閣主顯然是遭了這樣的毒手。
    就在這時，冰棺下方的雲霧中傳來叛徒的狂笑：“淩霜！淩雪！你們以為護住冰棺就能改變什麽？初代閣主蘇醒之日，就是你們的死期！”
    淩霜抬頭，看見叛徒正站在下方另一塊突出的冰岩上，他手中舉著一個黑色的陶罐，罐口隱隱有黑氣溢出。那是母蠱的容器，之前被兩姐妹的血脈震碎過一次，不知他又用了什麽法子修複。
    “把冰棺交出來，”叛徒獰笑著，將陶罐對準她們，“否則我就讓母蠱徹底吞噬初代閣主的殘魂，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淩雪的寒脈再次躁動，她的劍已經出鞘，劍尖凝聚著寒氣：“你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叛徒笑得越發癲狂，“當年我能眼睜睜看著藥王穀被燒成灰燼，現在就能親手毀掉你們最後的希望！你們以為初代閣主是什麽好人？他當年為了修煉禁術，可是犧牲了整整一族的人！”
    “你胡說！”淩霜厲聲反駁，但心底卻掠過一絲不安。母親留下的手記裏確實提到過，初代閣主晚年性情大變，似乎與某種禁術有關。難道叛徒說的是真的？
    冰棺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棺內的枯骨竟緩緩抬起了手，指向崖壁深處。淩霜順著它指的方向看去，隻見裂縫後方的冰層中，隱約有金色的光芒在流動。那光芒越來越亮，最終竟穿透冰層，在她們麵前形成一道光幕——光幕中浮現出模糊的影像：一個穿著藥王穀服飾的男子正在煉丹，爐鼎周圍刻著與火紋玉佩相同的紋路。突然，一群黑衣人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影閣初代閣主，他手中拿著的，正是那本寒川劍譜！
    “原來如此……”淩霜喃喃自語，終於明白了所有的真相。初代閣主並非自願投靠影閣，而是被脅迫的。影閣想要他煉製長生丹藥，他不從，便被煉製成了傀儡。而寒川劍譜，根本不是什麽武功秘籍，而是他留下的解藥配方，隻是被影閣篡改了內容，變成了害人的工具。
    “還愣著幹什麽？”叛徒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已經爬上了冰棺邊緣，手中的陶罐離枯骨隻有寸許，“再不交出來，我就……”
    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為淩雪的劍已經刺穿了他的肩膀。寒氣順著傷口蔓延，瞬間凍結了他的半邊身體。叛徒慘叫著跌落冰棺，手中的陶罐也脫手而出，墜入雲霧之中。
    “現在，該算算我們之間的賬了。”淩雪的聲音冰冷如霜，劍峰直指叛徒的咽喉。
    淩霜沒有理會他們，而是蹲下身，輕輕握住了枯骨的手。火紋玉佩的紅光越來越亮，與她胸前的玉佩完全融合在一起。枯骨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似乎在回應她的觸碰。就在這時，冰棺突然發出一聲輕響，棺底裂開一道縫隙，裏麵掉出一卷羊皮紙。
    淩霜展開羊皮紙，上麵是初代閣主的筆跡，字跡潦草卻透著決絕：“吾此生罪孽深重，連累族人，愧對藥王穀。今留解藥於寒川冰髓中，願後世子孫能解此劫。若遇影閣餘孽，可引冰髓之火焚之，切記，切記。”
    “冰髓之火……”淩霜看向淩雪，兩人眼中同時閃過了然。寒川之巔的冰髓蘊含著至陽之火，正是影閣邪術的克星。
    叛徒見狀，知道大勢已去，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折子，獰笑道：“既然我得不到，你們也別想得到！這寒川的炸藥不止一處，我現在就引爆剩下的，讓我們同歸於盡！”
    他的手指剛要碰到火折子，一道紅光突然從冰棺中射出，擊中了他的手腕。叛徒慘叫一聲，火折子掉落在冰棺上，瞬間被玉佩的紅光吞噬。緊接著，枯骨化作點點紅光，融入了淩霜的體內。她胸前的火紋玉佩驟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將整個寒川照亮。
    “這是……”淩霜感覺體內湧起一股暖流，藥王穀的秘術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她抬手一揮，一道火焰從指尖射出，落在叛徒身上。那火焰並非凡火，而是冰髓之火，遇邪則燃，瞬間將叛徒包裹。
    叛徒在火焰中淒厲地慘叫，身體很快化為灰燼。
    火焰熄滅後，寒川的震動漸漸平息。裂縫邊緣的冰層重新凝結，冰棺穩穩地停在了崖壁上。淩雪扶著淩霜站起身，兩人看向遠方，隻見雲霧散去，露出了寒川之巔的全貌——那裏有一片晶瑩的冰湖，湖底隱約可見閃爍的冰髓。
    “我們該走了。”淩雪輕聲說，握住了淩霜的手。
    淩霜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冰棺，將那卷羊皮紙小心翼翼地收好。她知道，初代閣主的心願已經了卻，接下來的路，該由她們自己走了。
    兩人轉身離開裂縫，朝著冰湖的方向走去。陽光穿透雲層，灑在她們身上，將影子拉得很長。寒川的風雪漸漸停了，遠處傳來了鳥鳴聲，像是在預示著一個新的開始。
    淩霜低頭看了看胸前的火紋玉佩，它依舊溫熱，仿佛承載著百年的希望與守護。她握緊了淩雪的手，兩人相視一笑，繼續向著前方走去。她們的身後，冰棺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金光，棺蓋上的雕花在歲月的洗禮下，仿佛也帶上了一絲溫暖的氣息。
    寒川的故事還未結束，但屬於她們的傳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