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好不容易止住笑，對著笛飛聲擠眉弄眼，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說阿飛，你聽到了嗎？”
    “‘德才兼備’？‘輔佐處理事務’？他們是把李相夷當傻子嗎？”
    “還是把自己當盤菜了？就白江鶉那三腳貓功夫，雲彼丘那見了麻煩就躲的性子，也配說‘為武林正道略盡綿薄之力’？”
    笛飛聲挑了挑眉，語氣帶著一絲冷峭：“世家臉麵，有時候比城牆還厚。”
    “他們大概覺得，憑著‘世家’二字，便能橫行無忌，指手畫腳了。”
    他們二人相識已久，又都曾在江湖中摸爬滾打，見識過佛彼白石的真實水準。
    白江鶉劍法平平，卻最愛吹噓祖上榮光；
    雲彼丘輕功尚可，卻貪生怕死，遇到強敵便束手束腳。
    這二人平日裏在自家地盤上作威作福或許還行，真要論起江湖實力與擔當，實在是不值一提。
    如今紀漢佛竟帶著這樣一群人，大言不慚地要加入四顧門，還要推舉同樣名不副實的肖紫衿做副門主，這行徑，在他們看來，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紀漢佛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本以為自己提出的條件，李相夷即便心有不甘，也隻能捏著鼻子接受，畢竟他們背後代表的是一眾武林世家的勢力。
    卻沒想到，竟被兩個旁若無人地嘲笑起來！
    尤其是那個黑衣男子，眼神冷冽如刀，那笑聲更是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臉上。
    還有那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富家公子，那毫不掩飾的譏諷，更是讓他怒火中燒。
    “你們笑什麽？！”
    紀漢佛厲聲喝道，目光銳利地射向笛飛聲和方多病。
    “我等商議武林大事，豈容爾等在此喧嘩！”
    他轉向李相夷，臉色鐵青：“李門主，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任由旁人在你四顧門內如此無禮？”
    他試圖將矛頭轉向李相夷，占據道德高地。
    李相夷終於動了。
    他緩緩走到庭院中央，與紀漢佛相對而立。
    少年門主身形雖不如紀漢佛高大，氣勢卻絲毫不落下風，那雙清澈卻深邃的眼眸，平靜地看著紀漢佛，仿佛能洞悉他所有的心思。
    “紀莊主，”
    李相夷的聲音清越，帶著一種穿透熱浪的冷靜。
    “我四顧門雖立派時日尚短，但也有自己的規矩。”
    “門中之事，向來由我一人決定即可，從不假外人之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紀漢佛身後的眾人，最後落在肖紫衿身上，淡淡道：“至於副門主之位，更是關乎門內核心，需得是德能配位、能為四顧門出生入死、受門中上下信服之人方可擔任。”
    “肖公子或許在你們當中頗有聲望，但在我四顧門，還需從長計議。”
    這番話不軟不硬，卻清晰地表達了拒絕的意思，絲毫沒有給紀漢佛留麵子。
    紀漢佛臉色更加難看，他沒想到李相夷竟敢如此直接地拒絕他。
    在他看來，這無疑是“莽夫”不知天高地厚的表現。
    “李門主這是何意？”
    紀漢佛的語氣也冷了下來，“我等世家子弟加入，難道不是為了壯大你四顧門的聲勢？”
    “立肖公子為副門主，難道不是為了平衡各方勢力，讓四顧門更得武林同道認可？”
    “李門主如此不識抬舉，莫非是覺得，僅憑你一人一劍，便能撐起這四顧門的門麵，對抗整個武林世家不成？”
    他開始搬出“武林世家”這個大帽子，試圖用勢力壓迫。
    “紀莊主言重了。”
    李相夷神色不變，“四顧門求賢若渴，但求的是真心實意、有真才實學之士，而非憑借家世背景、意圖染指門中權柄之輩。”
    “至於武林認可，我李相夷相信，靠的是手中的劍，心中的義，而非拉幫結派，任人指手畫腳。”
    “你！”
    紀漢佛被李相夷這番話堵得啞口無言，氣得臉色漲紅。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李相夷！果然是初出茅廬，不知江湖深淺！你真以為，憑你四顧門，能擋得住我等世家聯手？”
    “不妨試試。”
    李相夷的聲音依舊平靜，但那平靜之下，卻蘊藏著無匹的鋒芒與自信。
    “我四顧門既敢立於此地，便不懼任何挑戰。無論是明槍，還是暗箭。”
    他抬手，身後的護衛們瞬間上前一步，手按刀柄，氣勢陡然提升，整個庭院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方多病見狀，也收起了玩笑之色，挺了挺胸膛，站到李相夷身側，雖然他隻想陪著李蓮花種菜養花，不代表他隻會這個。
    笛飛聲依舊站在陰影裏，眼神卻變得銳利起來，若真動起手，他不介意幫李相夷一把，畢竟，看這些世家子弟吃癟，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紀漢佛看著李相夷那毫無懼色的眼神，看著周圍護衛們肅殺的氣勢，心中不由得一沉。
    他這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少年，絕非他想象中的那般容易拿捏。
    這四顧門，也並非他可以隨意指手畫腳的地方。
    今日若是強行發難，他們未必討得了好。
    畢竟這裏是四顧門的地盤，李相夷的劍法更是深不可測。
    紀漢佛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與不甘，臉上擠出一絲陰沉的笑容：“好，很好！李門主果然好氣魄！今日之事，我記下了。”
    “希望李門主日後，不要為今日的決定後悔！”
    他轉向身後眾人，冷冷道：“我們走！”
    說罷，他拂袖而去，連那敷衍的江湖禮都懶得再行。
    肖紫衿臉色同樣難看，怨毒地看了李相夷一眼，也連忙跟了上去。
    白江鶉和雲彼丘更是如蒙大赦，低著頭快步跟上。
    隻有石水姑娘走在最後，她回頭看了李相夷一眼，眼神複雜，似有惋惜，又似有敬佩，最終還是沉默站在喬婉娩身旁。
    其餘幾人灰溜溜地離開了四顧門，那背影與來時的趾高氣揚判若兩人。
    庭院中恢複了平靜，隻剩下燥熱的風依舊吹拂。
    方多病哈哈大笑起來：“痛快！真是痛快！看紀漢佛那吃癟的樣子，簡直比三伏天喝了冰鎮酸梅湯還舒坦！”
    “我就說嘛，他們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真以為自己是武林救世主呢？”
    笛飛聲也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世家的傲慢，往往會成為他們的軟肋。”
    “紀漢佛今日碰壁，隻是個開始。”
    李相夷走到窗邊，望著紀漢佛等人遠去的方向，眼神深邃。
    他知道，今日之事，絕不會就此結束。
    紀漢佛代表的那些武林世家，絕不會甘心看著四顧門崛起，他們的挑戰，才剛剛拉開序幕。
    “看來，這江湖，又要不平靜了。”
    李相夷輕聲道，指尖劃過劍柄，眸中閃過一絲決然。
    但那又如何？他李相夷的路，從來都是自己走出來的。
    無論是曾經的李相夷，還是未來可能遇到的風雨，他都接得住。
    山間的風，似乎更勁了。
    吹動著四顧門的旗幟，獵獵作響，仿佛在預示著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
    而風暴的中心，正是這座年輕的門派，以及那位年輕的門主。
    紀漢佛等人的挑釁，不過是這風暴來臨前，第一道不算太起眼的漣漪罷了。
    真正的較量，還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