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獄生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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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握著那枚還帶著餘溫的玉簡,指腹碾過邊緣處細密的雲紋時,丹田內的靈力正以一種近乎狂暴的姿態奔騰。三天前在斷魂崖底那場瀕死之戰,非但沒讓我折戟,反倒借著那具上古修士遺骸逸散的玄陰煞氣,衝破了築基中期的桎梏。此刻經脈中流轉的靈力,比先前渾厚了三倍不止,運轉間甚至能聽見細微的龍吟——那是《雲龍九變》功法初窺門徑的征兆。
    “師兄,真要闖黑風穀?”
    身後傳來師弟林風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這少年穿著件洗得發白的青布道袍,腰間掛著枚劣質的防禦玉佩,此刻正踮腳望著遠處那片翻滾著灰黑色瘴氣的山穀,喉結不自覺地滾動著。
    我回頭時,恰好看見他袖口磨破的地方露出半截小臂,上麵還留著被妖獸利爪劃開的疤痕。那是上個月在青蒼山獵妖時留下的,當時若不是我及時祭出青鋒劍,這孩子的胳膊怕是就保不住了。
    “宗門大比還有三月,若不能在那之前尋到冰魄草,你體內的火毒……”我話說到一半便收了聲。有些事不必說透,林風那身時好時壞的怪病,隻有黑風穀深處的冰魄草能壓製,這是我們此行唯一的目的。
    他果然低下頭,手指摳著道袍下擺:“可是師父說過,黑風穀裏不僅有千年瘴氣,還有……”
    “還有血獄門的餘孽。”我接過話頭,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觸到他單薄的骨骼時,忽然想起十年前剛入青雲宗的自己。那時我也是這般,總把師父的告誡當成天條,直到親眼看見同門被魔道修士剜去心脈,才明白有些路,哪怕鋪滿白骨也得踏過去。
    正說著,一陣腥風突然從穀口卷來,帶著濃重的血腥氣。林風猛地後退半步,腰間的玉佩發出“嗡”的一聲輕響,表麵浮現出淡淡的白光。我迅速祭出青鋒劍,三尺劍身在空中劃過一道冷冽的弧線,將迎麵撲來的幾縷瘴氣斬成齏粉。
    “小心,是血煞之氣。”我沉聲道,目光掃過穀口那些扭曲的古樹。它們的枝幹像是被血染過,呈現出詭異的暗紫色,葉片邊緣滴落著粘稠的液珠,砸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竟能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林風從儲物袋裏摸出張黃符,指尖顫抖著引動靈力。那是張最低階的驅邪符,在這種地方幾乎杯水車薪。我看在眼裏,從懷中取出個瓷瓶遞過去:“這裏麵是清靈丹,每隔半個時辰服一粒。”
    他接過瓷瓶時,指腹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背,驚得像被燙到般縮了回去。這孩子總是這樣,明明已經築基初期,卻還是改不了那副怯懦模樣。我正想再說些什麽,眼角的餘光突然瞥見左側的灌木叢裏閃過一道黑影。
    “誰?”
    青鋒劍嗡鳴著出鞘,劍氣瞬間在身前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劍網。林風也急忙掐了個防禦法訣,隻是他靈力運轉滯滯,護身光罩竟泛起陣陣漣漪。
    灌木叢裏窸窣響動了片刻,緩緩走出個身披黑甲的漢子。他約莫三十許年紀,左臉有道從眉骨延伸到下頜的疤痕,使得原本就凶戾的麵容更添了幾分猙獰。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後那柄造型古怪的長刀,刀身泛著暗紅的光澤,仿佛浸透了無數鮮血。
    “青雲宗的小崽子?”疤臉漢子咧嘴一笑,露出泛黃的牙齒,“倒是有膽量,敢闖我血獄門的地盤。”
    我心頭一凜。血獄門在三年前就被幾大宗門聯手剿滅,門主血屠子被斬於落霞峰,按說殘餘的教徒早就作鳥獸散了,怎麽會出現在這黑風穀?
    “閣下認錯人了。”我不動聲色地將林風護在身後,青鋒劍斜指地麵,“我兄弟二人隻是來采藥,無意冒犯。”
    “采藥?”疤臉漢子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突然狂笑起來,笑聲在穀中回蕩,驚起一群不知名的怪鳥,“黑風穀裏除了死人骨頭,哪有什麽藥?小子,把你腰間的儲物袋交出來,再讓你這小師弟陪老子樂嗬樂嗬,或許還能留你們個全屍。”
    林風氣得渾身發抖,臉漲得通紅:“你、你胡說八道!”他說著就要往前衝,卻被我一把拉住。
    “別衝動。”我低聲道,眼角的餘光已經瞥見四周的樹叢裏多出了十幾道黑影。這些人身形隱匿在瘴氣中,隻能看見他們手中閃爍著寒光的兵刃,顯然是早有預謀。
    疤臉漢子見我們不動,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嗜血的興奮:“看來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兄弟們,把這兩個小崽子的皮扒了,給咱們剛祭煉好的血魂幡添點料!”
    隨著他一聲令下,四周的黑影瞬間撲了上來。他們的身法詭異,腳下踏著一種扭曲的步伐,移動時竟能帶起淡淡的血霧。我認出這是血獄門的邪功《血影步》,修煉此功法者需以活人精血為引,每殺一人便增一分速度,端的是陰毒無比。
    “林風,結陣!”
    我大喝一聲,青鋒劍在空中劃出三道殘影,分別刺向左側三個最先逼近的黑衣人。同時左手捏了個劍訣,口中急念:“青雲在上,劍引流光!”
    嗡——
    劍身突然爆發出刺眼的青光,三道淩厲的劍氣如同活物般蜿蜒向前,精準地撞上那三人的咽喉。隻聽三聲悶響,三道黑影捂著脖子倒下,脖頸處噴出的鮮血在空中凝結成詭異的血珠,竟沒有一滴落在地上。
    “好一手青雲劍法!”疤臉漢子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化為獰笑,“隻可惜,在這黑風穀裏,正道功法可不好使!”
    他猛地抽出背後的長刀,刀身在瘴氣中劃過一道暗紅的弧線,竟引動了周圍的血煞之氣。那些漂浮在空氣中的血珠突然躁動起來,像是受到某種召喚般,紛紛朝著刀身匯聚而去。
    “血獄刀法第一式——飲血!”
    疤臉漢子暴喝一聲,長刀帶著一股腥風劈向我的麵門。刀未至,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已經鑽入鼻腔,引得我丹田內的靈力一陣翻湧。
    我不敢怠慢,急忙運轉《雲龍九變》第一變“潛龍”,身形如同遊魚般向後滑出丈許,同時青鋒劍反手撩出,劍尖點在刀背之上。
    “鐺!”
    金鐵交鳴之聲震得我虎口發麻,一股陰寒的氣勁順著劍身傳來,竟想侵入我的經脈。我心中一驚,這血獄刀法果然邪門,竟能通過兵刃接觸傳導煞氣。
    “師兄小心!”
    林風的提醒聲剛落,我就感覺背後襲來一陣惡風。原來剛才那三個黑衣人隻是幌子,真正的殺招在後麵!我來不及轉身,隻能猛地矮身,同時將青鋒劍橫在背後。
    “噗嗤!”
    一聲悶響,我感覺後背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燙了一下,劇痛瞬間傳遍全身。緊接著,一股陰寒的靈力順著傷口湧入經脈,所過之處,靈力運轉都變得滯澀起來。
    “師兄!”林風驚呼著,手中的黃符瞬間爆發出耀眼的光芒,朝著偷襲我的那個黑衣人打去。
    那黑衣人沒想到林風會突然出手,被黃符正中胸口,發出一聲慘叫,倒飛出去。但他倒下的瞬間,嘴角卻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我這才發現,剛才那一刀不僅傷到了我的皮肉,還在我體內種下了一道血咒。此刻那道血咒正在瘋狂吞噬我的靈力,若不及時清除,恐怕用不了半個時辰,我就會變成一個廢人。
    “哈哈哈,中了我血獄門的‘蝕心咒’,看你還怎麽囂張!”疤臉漢子狂笑著,手中的長刀再次揚起,“兄弟們,給我上,取了他們的首級,回去獻給護法大人!”
    剩下的黑衣人如同餓狼般撲了上來,他們的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仿佛我們已經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
    林風雖然害怕,但還是擋在了我的身前,手中不斷掐著法訣,一道道微弱的靈光打向黑衣人,試圖為我爭取一點時間。
    我咬著牙,強忍著劇痛,開始運轉《雲龍九變》第二變“見龍”。這一變需要引動體內的龍氣,不僅能大幅提升靈力,還能驅散邪祟。但這對身體的負荷極大,以我現在的狀態強行施展,恐怕會傷及根本。
    但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吼!”
    一聲龍吟在我體內響起,一股磅礴的龍氣從丹田湧出,瞬間衝遍四肢百骸。那道在我經脈中肆虐的血咒,在龍氣的衝擊下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嘯,竟然開始慢慢消散。
    與此同時,我的體表浮現出一層淡淡的金色鱗片,雙眼也變成了龍瞳的模樣,散發出懾人的威壓。
    疤臉漢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這、這是什麽功法?”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提著青鋒劍,如同鬼魅般衝向最近的一個黑衣人。此刻我的速度比剛才快了數倍,那黑衣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我一劍洞穿了心髒。
    “血獄門的雜碎,也敢在我麵前放肆?”
    我的聲音帶著一絲龍威,震得周圍的黑衣人耳膜生疼。他們看著我身上的金色鱗片,眼中充滿了恐懼,竟然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疤臉漢子見狀,怒吼一聲:“怕什麽?他不過是強弩之末!血獄刀法第二式——血河!”
    他手中的長刀再次揮出,這一次,刀身上的血光更加濃鬱,竟然凝聚成一條奔騰的血河,朝著我席卷而來。血河所過之處,地麵都被腐蝕出一道道深溝,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我冷哼一聲,青鋒劍在空中劃出一個圓,口中念道:“青雲劍法——流雲破月!”
    無數道青色的劍氣如同流雲般匯聚在一起,形成一輪皎潔的“明月”,狠狠撞向那條血河。
    “轟隆!”
    一聲巨響,青色的劍氣和血色的河流碰撞在一起,爆發出一股強大的衝擊波。周圍的樹木被攔腰折斷,瘴氣也被吹散了不少。
    當煙塵散去,我和疤臉漢子都後退了數步,顯然是平分秋色。
    疤臉漢子看著我,眼中充滿了忌憚:“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然有如此修為。不過,你以為這樣就能贏嗎?”
    他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枚血色的令牌,往空中一拋,口中念念有詞。那令牌在空中爆發出一陣詭異的紅光,緊接著,整個黑風穀都開始震動起來。
    我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抬頭望去,隻見遠處的山穀深處,升起了一道巨大的血柱,直衝雲霄。血柱周圍,無數冤魂在哀嚎,場麵恐怖至極。
    “哈哈哈,感受到了嗎?這是我們血獄門曆代積累的怨氣和煞氣,今天就讓你們葬身在這血獄之中!”疤臉漢子狂笑著,臉上露出了瘋狂的表情。
    我知道,真正的麻煩來了。
    我看著師兄身上那層淡金色的鱗片在瘴氣裏明明滅滅,握符紙的手心全是冷汗。剛才那道血河撲過來時,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師兄就像突然化作了傳說中的天龍,青鋒劍挽出的光弧比初升的太陽還要耀眼。
    “小林,退到那塊青石後麵!”
    師兄的聲音帶著點沙啞,可傳到耳朵裏卻比任何定心符都管用。我踉蹌著跑到那塊丈許高的黑石後,才發現石麵上刻滿了暗紅色的符文,像是用鮮血畫上去的。指尖剛碰到那些紋路,就被燙得縮回手——這石頭竟是溫的。
    眼角餘光瞥見左側有個黑衣人繞過來,我急忙摸出張雷火符。這是臨走前師姐硬塞給我的,說關鍵時刻能救命。可指尖的靈力剛要注入符紙,就看見那黑衣人突然捂住喉嚨,嘴角溢出黑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師兄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青鋒劍上的血珠正順著劍脊往下滴,在地上砸出一個個小血坑。那些血珠落地時竟“滋滋”作響,把黑土都燒得冒煙。
    “師兄,你背上……”我這才看清他背後的傷口,道袍被劃開一道半尺長的口子,傷口邊緣泛著詭異的紫黑色,像是有無數小蟲子在皮肉下遊走。
    “沒事。”他抬手抹去額角的汗,鱗片下的皮膚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這蝕心咒比想象中麻煩,得速戰速決。”
    話音未落,整個山穀突然劇烈搖晃起來。頭頂的瘴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攪動,翻湧出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隱約能看見無數扭曲的人影。疤臉漢子站在旋渦正下方,雙手結著古怪的法印,背後那柄血刀正嗡嗡作響,刀身的暗紅紋路裏像是有血在流動。
    “血獄門秘法——萬魂噬心!”
    他嘶吼著念出咒語,聲音像是無數人在同時說話。隨著他的話音,那些瘴氣裏的人影突然睜開眼睛,全是空洞洞的黑窟窿,朝著我們這邊猛撲過來。
    “屏住呼吸!”師兄拽住我的胳膊往他身後拉,青鋒劍在身前劃出個圓,“這些是被煉化的生魂,沾到就會被吸走精氣!”
    我急忙捂住口鼻,可那些人影撲過來時帶著的腥臭味還是鑽了進來,像是爛掉的肉混著鐵鏽。眼看著最前麵那個虛影就要撞到劍圈上,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化作一縷青煙消散了。
    師兄的劍圈上泛著淡淡的金光,那些生魂一靠近就會被灼燒。可他們實在太多了,前仆後繼地撲上來,劍圈的光芒正在一點點變暗。
    “師兄,你的鱗片……”我發現他脖頸處的金鱗開始褪色,露出底下蒼白的皮膚。
    “別說話,守住心神!”他的聲音有些發顫,我這才注意到他握劍的指節泛白,指縫裏滲出了血——不知何時,他的手掌竟被自己捏破了。
    就在這時,疤臉漢子突然狂笑起來:“雲龍,你以為撐得住嗎?這黑風穀底下就是我血獄門的鎮魂井,裏麵鎮壓著三千冤魂!今天就讓它們把你倆的魂魄撕成碎片!”
    他猛地將血刀插進地裏,刀身沒入土中三寸,刀柄上的骷髏頭突然張開嘴,噴出一團濃如墨的黑霧。黑霧落地就化作一條巨蛇,鱗甲全是由細小的白骨組成,吐著分叉的信子,信子上還掛著血絲。
    “這是用百具嬰兒骸骨煉製的骨蛇,專啃修士的靈根!”疤臉漢子笑得愈發猙獰,“嚐嚐被剔出靈根的滋味吧!”
    骨蛇撲過來的瞬間,師兄突然將青鋒劍塞給我:“拿著!”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一股滾燙的靈力順著劍柄湧入掌心。師兄已經迎著骨蛇衝了上去,雙手結印的速度快得隻能看見殘影,周身的金鱗突然變得無比明亮,像是有一輪小太陽在他胸口升起。
    “雲龍九變第三變——龍嘯九天!”
    他仰頭發出一聲長嘯,這聲音根本不似人聲,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懷裏的符紙全在發燙。更驚人的是那些撲來的生魂,在這聲長嘯中像是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紛紛化作青煙。就連那條骨蛇也停下了動作,骷髏頭組成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恐懼。
    “不可能……這是上古龍族的秘法……”疤臉漢子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踉蹌著後退了兩步,“你到底是誰?”
    師兄沒有回答,他周身的金光已經凝聚成一條丈許長的龍影,龍影盤旋著升空,張開巨口噴出一道金色的光柱。光柱撞上骨蛇時,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沙沙”的碎裂聲——那條白骨巨蛇正在化作齏粉,連帶著周圍的血煞之氣都被滌蕩幹淨。
    可我卻發現師兄的嘴角溢出了血絲,金鱗正在一片片脫落,露出底下滲血的皮膚。他像是在承受極大的痛苦,額頭上青筋暴起,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師兄!”我忍不住喊出聲,想要衝過去,卻被他用眼神製止了。
    “小林,看好了。”他的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這就是我們青雲宗弟子該有的樣子,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能讓邪魔歪道為所欲為!”
    說完,他再次仰頭長嘯,龍影在空中盤旋一周,猛地朝著疤臉漢子衝去。疤臉漢子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想跑,可龍影的速度比他快得多,瞬間就將他吞噬。
    沒有慘叫,沒有掙紮,疤臉漢子就那樣憑空消失了,隻留下一灘暗紅色的血跡。
    隨著他的死亡,那些生魂和瘴氣也漸漸消散了。山穀恢複了平靜,隻剩下我和師兄兩個人。
    師兄踉蹌著走到我麵前,金鱗已經完全消失,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他剛想說什麽,突然噴出一口鮮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師兄!”我驚呼著撲過去,抱住他冰冷的身體,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師兄胸口的衣襟裏掉出了一塊玉佩。那玉佩通體雪白,上麵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龍,此刻正散發著淡淡的白光,緩緩融入師兄的體內。
    隨著玉佩的融入,師兄的臉色漸漸有了一絲血色,呼吸也變得平穩起來。我這才鬆了口氣,原來師兄早有準備。
    我小心翼翼地將師兄背起來,朝著山穀深處走去。我知道,我們的路還很長,前麵還有更多的危險在等著我們。但我不怕,因為我有師兄,有青雲宗,有我們心中的正道。
    雲龍昏迷的第七個時辰,黑風穀深處的冰魄潭泛起了奇異的藍光。潭水中央的冰魄草突然綻放出六片晶瑩的葉子,葉片上凝結的露珠滴落時,在水麵激起一圈圈淡紫色的漣漪。
    林風背著雲龍躲在潭邊的石窟裏,正用最後一張療傷符小心翼翼地貼在他背後的傷口上。符紙接觸到那片紫黑色的皮肉時,突然“騰”地燃起青色火焰,嚇得他差點把符灰蹭掉。
    “別動。”
    雲龍突然睜開眼,聲音還有些虛弱,眼神卻清明得很。他抬手按住林風想要去撲火的手,看著那些青色火焰順著傷口遊走,將邊緣的紫黑慢慢燒成灰燼。
    “這是……玄冰真火?”林風瞪大了眼睛,他在宗門典籍裏見過記載,這種火焰能淨化天下邪祟,可隻有金丹期修士才能勉強引動。
    雲龍沒有回答,他正感受著一股清涼的靈力從冰魄草那邊湧過來,順著經脈緩緩修複被蝕心咒破壞的地方。潭水中央的冰魄草像是感受到了什麽,葉片輕輕搖曳,投下的光影在石窟壁上變幻出奇異的圖案——那竟是一幅殘缺的功法圖譜。
    “師兄你看!”林風指著石壁驚呼。
    雲龍抬頭望去,瞳孔猛地收縮。那些圖案裏的招式,竟與《雲龍九變》的後幾變隱隱相合,隻是更加霸道淩厲。最讓他心驚的是圖譜末尾的那個符號,像是一條盤繞的龍,龍首處卻長著兩隻翅膀。
    “這是……”他剛想說什麽,突然聽見石窟外傳來腳步聲。
    兩個人影出現在潭邊,為首的是個穿著月白道袍的青年,麵容俊朗,氣質出塵,腰間掛著一枚玉佩,上麵刻著“清虛”二字。他身後跟著個灰衣老者,臉上布滿皺紋,眼神卻銳利如鷹。
    “青雲宗的小友,別來無恙?”青年微微一笑,聲音溫和,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
    雲龍心中一凜,這人的修為深不可測,至少是金丹期修士。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被青年抬手製止了。
    “小友不必多禮,我等也是路過此地,聽聞有血獄門餘孽作祟,特來清理。”青年說著,目光落在冰魄草上,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沒想到這裏竟有如此罕見的冰魄草,看來小友此行收獲不小啊。”
    雲龍心中警鈴大作,這人看似溫和,話語中卻帶著試探。他知道,像冰魄草這種天材地寶,足以讓任何修士動心。
    “前輩說笑了,晚輩隻是來為師弟取藥治病,不敢貪圖此地靈草。”雲龍不動聲色地將林風護在身後,暗中運轉靈力,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青年笑了笑,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冰魄草。灰衣老者則在一旁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像是在尋找什麽。
    就在這時,冰魄草突然劇烈搖晃起來,潭水也開始沸騰。青年臉色一變,沉聲道:“不好,有東西要出來了!”
    話音未落,潭底突然噴出一股黑色的水柱,水柱中裹挾著無數黑色的蟲子,朝著眾人撲來。那些蟲子形如蜈蚣,卻長著八隻眼睛,看起來詭異至極。
    “是噬靈蠱!”灰衣老者驚呼一聲,手中突然多出一把拂塵,朝著黑色蟲子揮去。
    拂塵上的銀絲在空中化作一張大網,將那些噬靈蠱網在裏麵。可那些蟲子異常凶悍,竟然開始啃食銀絲,眼看就要破網而出。
    青年眉頭一皺,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隨著他的咒語,空中突然降下無數道金光,將那些噬靈蠱籠罩在裏麵。金光中,噬靈蠱發出陣陣慘叫,很快就化作了灰燼。
    就在眾人以為危機解除時,潭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一隻巨大的爪子從潭水中伸了出來,抓向冰魄草。那爪子通體漆黑,上麵覆蓋著堅硬的鱗片,指甲鋒利如刀。
    “是黑水玄龜!”青年臉色大變,“沒想到這潭底竟藏著這麽個大家夥!”
    黑水玄龜是上古異種,實力堪比金丹期修士,而且皮糙肉厚,極難對付。青年不敢怠慢,急忙祭出一把仙劍,朝著玄龜的爪子斬去。
    “鐺!”
    仙劍斬在玄龜的爪子上,發出一聲巨響,竟然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玄龜吃痛,發出一聲咆哮,另一隻爪子突然從水中拍出,朝著青年橫掃而去。
    青年急忙躲閃,可還是被爪子帶起的勁風掃中,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雲龍見狀,知道不能再袖手旁觀。他強忍著傷勢,祭出青鋒劍,朝著玄龜的眼睛刺去。玄龜的眼睛是它的弱點,隻要能傷到它的眼睛,或許就能擊退它。
    玄龜似乎察覺到了危險,猛地閉上了眼睛。青鋒劍刺在它的眼皮上,竟然被彈了回來。雲龍隻覺得手臂一陣發麻,差點握不住劍柄。
    “小友,用玄冰真火!”青年喊道。
    雲龍恍然大悟,急忙引動體內的玄冰真火,灌注到青鋒劍中。劍身上瞬間燃起青色的火焰,散發著刺骨的寒意。
    他再次朝著玄龜的眼睛刺去,這一次,玄龜的眼皮沒能擋住青鋒劍,被刺了個正著。玄龜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猛地沉入潭底,再也沒有出來。
    危機解除,青年走到雲龍麵前,拱手道:“多謝小友相助,在下清虛門李慕然。”
    “晚輩青雲宗雲龍,見過李前輩。”雲龍回禮道。
    李慕然看著雲龍,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小友年紀輕輕,竟有如此修為,實在難得。這冰魄草對小友師弟的病情有益,便贈與小友吧。”
    雲龍心中一喜,連忙道謝:“多謝前輩成全。”
    李慕然笑了笑,又道:“小友,我看你根基紮實,是個可塑之才。若有機會,不妨來清虛門做客,我定當掃榻相迎。”
    “晚輩定當登門拜訪。”雲龍恭敬地說道。
    李慕然點了點頭,帶著灰衣老者轉身離去。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山穀深處,雲龍這才鬆了口氣。
    他走到冰魄潭邊,小心翼翼地將冰魄草采摘下來,遞給林風:“快服下吧,你的火毒就能壓製住了。”
    林風接過冰魄草,眼中滿是感激:“多謝師兄。”
    他將冰魄草服下,很快就感覺到一股清涼的靈力在體內流轉,壓製住了肆虐的火毒。
    “師兄,我們現在怎麽辦?”林風問道。
    雲龍看著遠處的天空,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我們回青雲宗,參加宗門大比。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青雲宗的弟子,不是好欺負的!”
    說完,他帶著林風,朝著穀外走去。陽光透過瘴氣的縫隙灑下來,照在他們的身上,仿佛為他們披上了一層金色的鎧甲。
    背著林風往穀外走時,胸口那枚玉佩還在微微發燙。剛才李慕然前輩看我的眼神裏,除了讚賞還有別的東西,像是在確認什麽。而石壁上那幅帶翅膀的龍圖,總覺得在哪見過——突然想起師父臨終前交給我的那半塊殘玉,上麵的紋路似乎能和它對上。
    “師兄,你看天上!”
    林風突然指著頭頂,我抬頭看見一群玄鳥正排著奇怪的陣型往南飛。它們飛過瘴氣層的瞬間,翅膀邊緣閃過淡淡的血色光暈——那是被邪術控製的征兆。
    青鋒劍突然發出一聲輕鳴,劍穗上的紅繩無風自動。我握緊劍柄,突然明白過來:血獄門根本沒被剿滅幹淨,他們在謀劃更大的陰謀。而黑風穀的萬魂噬心,恐怕隻是個開始。
    後背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丹田內的靈力卻前所未有的充盈。那道玄冰真火沒有隨著骨蛇消失,反而在經脈裏留下了一絲火種,和《雲龍九變》的靈力交織在一起,生出一種全新的力量。剛才刺向玄龜時,我分明感覺到劍身上不僅有龍威,還有種能凍結一切的寒意。
    “小林,”我低頭看了眼趴在背上的師弟,他呼吸已經平穩了許多,“等回到宗門,我教你青雲劍法的真正心法。”
    “真的?”他猛地抬起頭,發梢還沾著潭邊的水汽,“可是師父說,隻有內門弟子才能……”
    “規矩是死的。”我打斷他的話,青鋒劍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冷冽的弧線,將迎麵飛來的一隻毒蛾斬成兩半,“從今天起,你是我雲龍的師弟,不是什麽外門雜役。”
    他突然沒了聲音,我能感覺到後背的衣料被溫熱的液體打濕。這孩子總是愛哭,可剛才麵對那些生魂時,他手裏的雷火符始終沒有扔。
    走出黑風穀口時,夕陽正把雲彩染成金紅色。遠處的官道上隱約傳來馬蹄聲,像是有商隊經過。我突然想起師姐說過的話,她說修仙者求的不是長生,是守護。以前總覺得這話太矯情,可現在看著林風在我背上漸漸睡熟的臉,突然懂了。
    握緊青鋒劍,我朝著青雲宗的方向走去。路還很長,但我知道,隻要這柄劍還在,隻要身邊還有需要守護的人,我就永遠不會停下腳步。
    我感覺自己像團燒剩的灰燼,意識飄在半空中,看著那個穿青衫的小子背著師弟走遠。真可笑,我趙老三縱橫黑風穀十年,最後竟栽在個毛頭小子手裏。
    可他們不知道,鎮魂井裏鎮壓的根本不是三千冤魂——是血獄門曆代門主煉製的血核。剛才那萬魂噬心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殺招是要引動血核裏的本源煞氣。
    那小子身上的龍氣確實厲害,可他破掉的隻是外層封印。井底深處,那雙眼睛已經睜開了。
    我看見自己的殘魂正在被煞氣吞噬,卻突然笑了起來。雲龍是吧?青雲宗是吧?等著吧,用不了多久,整個修真界都會變成人間煉獄。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什麽正道,什麽俠義,在絕對的力量麵前,都隻是笑話。
    最後一絲意識消散前,我仿佛聽見井底傳來一聲龍吟,比那小子的嘯聲更霸道,更……恐怖。
    站在黑風穀外的山巔,看著那道青衫身影消失在暮色裏,我輕撫著腰間的玉佩。玄鳥南飛,血煞衝天,天機閣預言的大劫果然要來了。
    “掌門,那小子……”身後的玄塵長老欲言又止。
    “他體內有真龍骨血。”我望著遠方的雲海,玉佩上的雲紋正在發光,“當年龍族覆滅時,不是說最後一條龍已經被封印在隕龍淵了嗎?”
    玄塵長老沉默片刻,低聲道:“要不要……”
    “不必。”我打斷他的話,指尖劃過玉佩上的裂紋,“讓他自然成長。有些宿命,躲不掉的。”
    山風吹起衣袍的下擺,遠處的天際線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我知道,一場席卷整個修真界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而那個叫雲龍的少年,或許就是這場風暴的中心。
    我轉身朝著清虛門的方向走去,玄塵長老默默地跟在我身後。山巔上,隻留下一陣淡淡的清風,和遠處隱約傳來的龍吟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