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乳河的水紋在黎明前泛起詭異的乳白。林秋蹲在岸邊，指尖剛觸及水麵就觸電般縮回——三天前被《往生策》淨化的河水，此刻竟重新翻湧起混著胎脂的絮狀物。
    "陳姨說的沒錯，契約根本燒不幹淨。"他盯著手背上凝結的乳白色晶粒，那東西正在吸食月光膨脹。身後茉莉花田傳來窸窣聲，陳姨提著守夜燈籠轉出田埂，燈罩上繡的驅邪符咒泛著暗紅。
    "河底有東西在反芻詛咒。"老婦人繡鞋碾碎幾株倒生的彼岸花，花蕊裏滲出混著乳牙粉的膿血，"初代屍語者留下的孽鏡台，該現世了。"
    林秋的後頸胎記突然灼痛。那處形似產道裂痕的印記，此刻正隨著河麵波紋的節奏抽搐。他解開纏在腰間的墨鬥線——這是第五卷終章時從往生橋殘骸裏扯出的契約絲線，線軸上還沾著老村長臨終前噴出的黑血。
    河水突然翻起浪花。一截刻滿哺乳紋的青石台角刺破水麵，台麵殘留的合巹酒漬遇水即燃，幽藍火苗中浮出三百個新娘蓋頭的殘影。陳姨的繡花針突然脫手飛向河心，針尖穿透火焰時帶出串嬰泣般的顫音。
    "鏡台要完整現形，得用活人乳血開光。"陳姨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裏麵是第五卷末尾從陰廚鼎底刮出的飼陰膏，"你母親的乳痂灰，混著往生橋墩的骨粉。"
    林秋扯開衣襟。胎記周圍的皮膚已經浮現初代屍語者特有的哺乳紋，青紫色血管在紋路間跳動如產道收縮。當陳姨把灰粉撒向河麵時，整條血乳河突然靜止，水麵下緩緩升起座布滿眼狀孔洞的青銅鏡台。
    孽鏡台的鏡框是用產婦恥骨拚接而成，接縫處塞著風幹的臍帶殘段。林秋的墨鬥線突然繃直，線軸瘋狂轉動著將人拽向鏡麵。在即將觸碰到鏡框時，他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胎記裂變成真實的產道口，正往外湧出混著契約殘渣的羊水。
    "別碰鏡框！"陳姨甩出繡線纏住他的腰，"那些眼睛是契約見證者的天靈蓋所化......"
    警告來得太遲。林秋的指尖已經撫上鏡緣，刹那間三百聲產婦的慘叫在腦內炸開。鏡麵漾起血霧，霧中浮現的畫麵讓他渾身血液凍結——二十年前的雨夜，母親跪在同樣的鏡台前，初代屍語者的琉璃手骨正捏著她的乳房，將混著陰天子印屑的乳血擠進合巹酒杯。
    "秋兒...快逃......"鏡中母親突然轉頭，被契約絲線縫合的嘴唇滲出黑血。她隆起的腹部突然爆開，爬出的不是嬰兒，而是裹著《飼陰譜》書頁的契約鬼嬰。
    林秋的胎記開始滲血。血液在鏡麵暈染出倒計時符咒，陳姨的繡線應聲而斷。河水突然沸騰，無數刻著"敕"字的乳牙從河底噴射而出，其中幾顆嵌入他的小腿，傷口處立即腫脹起哺乳紋狀的膿包。
    "阿坤！把陰廚鼎推過來！"陳姨朝蘆葦蕩大喊。渾身沾滿飼陰膏的阿坤應聲而出，他推著的青銅鼎裏正熬煮著某種胎盤狀物體，鼎身哺乳紋在月光下如同蠕動的產道。
    鼎蓋掀開的瞬間，林秋被腥臭的蒸汽撲了滿臉。沸騰的鼎水中浮著塊刻滿命鎖圖案的琉璃胎盤，阿坤的鐵鉗剛夾住胎盤，整條血乳河突然掀起巨浪。孽鏡台在浪濤中完全立起，鏡框上的臍帶殘段突然活過來，毒蛇般纏住林秋的脖子將他拖向鏡麵。
    "用胎記血塗鏡麵！"陳姨將繡花針紮進自己眉心，蘸著精血在鼎身書寫破咒符。林秋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鏡框，那些天靈蓋化作的眼睛突然集體流淚，淚珠墜地即化作噬魂水蛭。
    鏡中畫麵再次變幻。初代屍語者正穿著十二章紋袞服，用產婦乳發編織的往生橋貫穿母親的子宮。林秋的胎記爆開，噴出的血霧在鏡麵凝成倒計時符咒——距離子時血月當空，還剩三刻鍾。
    阿坤突然慘叫。他的右手被鼎中竄出的臍帶纏住，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哺乳紋。陳姨當機立斷斬斷那截臍帶，斷口處噴出的卻不是血，而是浸泡過契約的酆都墨汁。
    "命鎖要開了！"陳姨突然指向浪濤深處。老村長臨終前吐出的青銅命鎖正在鏡台底部旋轉，鎖芯滲出混著乳牙粉的幽冥泉。林秋懷中的墨鬥線軸突然炸裂，三百根契約絲線在空中織成血色羅網，朝著孽鏡台籠罩而下。
    當第一縷血月光刺破雲層時，整座孽鏡台突然翻轉。鏡麵映出的不再是過往幻影，而是三百張宗婦痛苦分娩的臉孔，她們腫脹的腹部同時爆裂，湧出的契約鬼嬰順著月光爬向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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