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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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王爺,那仵作說,老福晉周身並無顯著外力創傷或急性毒侵之象。確係因癆瘵惡化,痰湧氣閉而亡。”小福子向長生稟告道。
    長生極為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論,眼神都未曾顫動一下。
    隻是他那捏著茶盞的手指指節微微泛出一點白痕,隨即又緩緩放鬆。
    “哦?”長生開口,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漣漪,還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如釋重負”的疲憊,“原來……真的是天命麽?”
    他輕輕歎息一聲,轉頭望向佛龕中悲憫俯視的佛像,仿佛在與神佛對話:“額娘纏綿病榻多時,終是熬盡了最後一點心力……”
    “既然如此,就恢複原樣吧!不要讓人察覺出什麽。”
    “嗻!”
    長生坐在椅子上,拿起微涼的茶盞,抿了一口。
    此事,真是因為陰差陽錯嗎?
    長生總覺得沒那麽簡單,但如今結論就是這樣,他不信也不行。
    看著放在他手邊,從佛龕夾層中搜出來的信件。
    全是與皇祖母往來的密信。
    他是無法理解他那位半路“額娘”的想法。
    按道理,這些東西不應該燒掉嗎?
    就像胤祚給他的信,在他仔細看完後,就立馬燒了,不留下一點把柄。
    可他這位“額娘”,似乎還有其他的心思,居然將這些信一一留著。
    長生挨個拆封看了一遍,了解到他從二伯那過繼到七叔這,皇祖母和他這位“額娘”功不可沒。
    以及怪不得汗阿瑪如此防備慈眉善目的皇祖母,他這個皇祖母與宗室確實走得太近,聯係的也太緊密了。
    長生聳了聳肩,直接拿起信件丟進了放在一旁熊熊燃燒的火盆中。
    這些信件可不能落到汗阿瑪手裏。
    不然沒了皇祖母,宮裏沒人能牽製住汗阿瑪了。
    雖然皇祖母也牽製不住,但到底占著孝道的名義。
    再說了,皇祖母也算是胤祚一派。
    自然不能折在這。
    太子一派的人對他們承乾宮虎視眈眈。
    萬一平母妃她們給皇貴母妃使絆子,太後說不定還能看著胤祚的份上還能出手幫扶一二。
    至於其他,長生也沒多指望。
    長生看著火舌貪婪地吞噬著最後幾角信箋,明滅的火光在他深沉的瞳孔中跳躍。
    紙張蜷曲焦黑,化作灰燼飄散,如同那些不為人知的密謀消散在空氣裏。
    ......
    長生走出小佛堂,庭院裏清冷的空氣撲麵而來,衝淡了長生剛剛在小佛堂中聞到的梵香味。
    簷下燈籠在風中搖晃,將庭院切割成明暗相間的斑駁光影。
    他剛步下石階,目光便捕捉到了在廊下轉悠的鈕祜祿側福晉,看起來似乎心事重重。
    長生不由得一怔,似乎沒料到鈕祜祿側福晉會出現在這。
    他立即微微側頭,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後的小福子。
    小福子看見鈕祜祿側福晉的那一刻,心裏更是猛地一跳。他明明已經讓人封鎖了壽安堂,在小佛堂附近更是布下了親信看守。
    怎麽讓鈕祜祿側福晉出現在這裏?
    還沒等小福子想明白其中緣由對長生解釋。
    鈕祜祿側福晉就已然看見了長生,立馬疾步上前行禮。
    長生瞧著鈕祜祿側福晉神色慌張地朝他行禮,也沒深究她為何會出現在此處。他溫和地將鈕祜祿側福晉扶起,問道:“完淇,你不去守靈,在這轉悠什麽?”
    長生不確定鈕祜祿側福晉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比如說他找人驗屍,銷毀信件之類的事。
    鈕祜祿側福晉飛快地瞥了一眼周遭,發現沒外人後,才湊近長生,幾乎是用氣聲急促說道:“妾身……有緊要之事,要向王爺單獨稟報。”
    長生心頭微動,麵上卻仍是一副溫溫和和的模樣,“是什麽事?竟讓你慌成這樣?”
    “是關於老福晉的飲食!”鈕祜祿側福晉低聲道,“按規,凡入口之物,皆應記錄所用食材、烹製時辰以備溯源。”
    鈕祜祿側福晉一邊說,一邊飛快地從袖中抽出一張折疊整齊,但墨痕略顯倉促的紙張,雙手呈給長生。
    “妾身方才協理喪儀,對照庫房支領與廚房記檔時,無意發現的。”
    長生接過單子,隨意看了一眼,全是一些滋補的藥膳。
    鈕祜祿側福晉深吸一口氣,仿佛要鼓起莫大的勇氣一般說道:“妾身……幼時曾習過些藥食之理,隱約記得幾種相克之道,心中存疑,便悄悄尋了太醫曾開出的藥方存底比對!”
    長生抬了抬眼皮,“結果如何?”
    “食單上的幾道菜……全是克著太醫開的方子!”鈕祜祿側福晉聲音低沉道。
    原來如此……
    現在他心裏的疑問都有了解答。
    畢竟,就算皇祖母和汗阿瑪的兩個藥方衝突,也不至於這麽快要了純親王老福晉的命。
    肯定還有第三人出手了。
    如今,一切也明了。
    他的福晉也不是善茬啊!
    飲食相克,悄無聲息地就要了純親王老福晉的命。
    就算皇祖母和汗阿瑪要查,也查不到她身上。隻會以為是他們二人的兩副藥相衝,導致純親王老福晉陰陽離決而死。
    長生麵色平靜地將這張“證據”,折疊起來,直接收入自己袖中。
    他的動作不見絲毫慌亂,仿佛這是無關緊要的事一般。
    “本王知道了。”
    長生的聲音聽不出半分波瀾,甚至比剛才更添了幾分沉穩,“此事,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尤其……是福晉。”
    他目光落在鈕祜祿側福晉的臉上,帶著一種無聲的警告。
    鈕祜祿側福晉心中一凜,立刻垂首應道:“妾身明白!今日所言,定當爛在肚子裏,半句也不會泄露出去!”
    “嗯。”長生輕輕應了一聲後,吩咐道,“你先回去守靈,眼下以喪儀為要。”
    “是,妾身告退。”鈕祜祿利落地行禮,轉身離開。
    她的步履沉穩,已經絲毫不見來時那種壓抑的焦灼。
    在長生沒看見的地方,正背對著長生的鈕祜祿側福晉,悄悄地長舒了一口氣。
    這麽大的事壓在她心裏,她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今,她將事全部告知了王爺,那王爺自會處理。
    她也無需困擾了。
    隨著鈕祜祿側福晉的離去,庭院再次恢複了沉寂。
    冷風吹過長生的衣袍,他袖中那張折疊的紙張,此刻如同烙鐵般灼人。
    鈕祜祿側福晉現在不需要困擾了,但困擾的人變成了長生。
    要知道,他專門派人封鎖的小佛堂,居然能讓鈕祜祿側福晉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想必他那位好福晉在背後也是出了大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