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曦更是心疼得無以複加，她緊緊扶著蘇昊銘，生怕他會倒下。
    然而，蘇昊銘並沒有倒下。
    他甚至還笑了。
    那笑容，帶著一絲自嘲，更多的，卻是徹骨的譏諷。
    “廢人？”他重複了一遍，然後緩緩抬起頭，迎向玄苦的視線，“沒錯，我現在確實是個廢人。”
    “但是，玄苦長老。”
    他的話鋒陡然一轉。
    “一個廢人，都能將青玄子那個元嬰中期的叛徒，打成瘋狗。”
    “一個廢人，都能在魔君降臨的儀式下，保全整個青玄宗。”
    “那麽你們這群完好無損，自詡為宗門棟梁的長老們，在宗門危難之際，又在做些什麽？”
    “哦，對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繼續用那不帶任何情緒的語調說道。
    “你們在想著如何把救了你們性命的人，打包送出去，換取自己的苟安。”
    “這，就是青玄宗長老的……本事？”
    一番話，字字誅心！
    玄苦等人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你……你休要在此巧言令色，混淆視聽！”一名長老色厲內荏地吼道。
    “我混淆視聽？”蘇昊銘的笑意更濃了，“事實俱在，由不得你們狡辯。你們的命，是我救的。這一點，三位太上長老，可以作證。”
    “現在，你們想拿我的命，去換你們的命。”
    “這筆買賣，聽起來……很劃算。”
    “隻是，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做虧本的買賣。”
    他的視線，從玄苦等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定格在了玄塵老祖身上。
    “老祖，宗門要如何處置我，弟子無話可說。但弟子隻有一個請求。”
    “講。”玄塵老祖沉聲道。
    “召開宗門高層緊急會議。”蘇昊銘的聲音不大，卻無比清晰，“所有金丹期以上的長老、真人，都必須參加。”
    “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麵，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一清二楚。”
    “我蘇昊銘，到底是英雄，還是魔頭，由大家，共同評判！”
    “我倒要看看，在事實麵前，究竟有多少人，會選擇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這番話，等於是把所有人都架在了火上烤。
    玄苦等人頓時急了。
    “不行！此子巧舌如簧，定會妖言惑眾！”
    “沒錯！天機閣的絕殺令就是鐵證！還評判什麽！”
    他們害怕。
    他們害怕蘇昊銘真的能說服那些尚在觀望的中間派。
    然而，玄塵老祖卻深深地看了蘇昊銘一眼，從那雙冰冷的眼眸中，他看到了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絕。
    他沒有再猶豫。
    “好！”
    玄塵老祖的聲音，蓋過了所有的嘈雜。
    “老夫同意！”
    “傳我令諭，一炷香後，於青玄大殿，召開宗門緊急會議！所有金丹期以上長老、真人，不得缺席！”
    “違令者，按叛宗論處！”
    最後八個字，他注入了元嬰後期的靈力，化作滾滾音浪，傳遍了整個青玄宗主峰。
    玄苦等人的臉，徹底黑了下去。
    他們還想再說什麽，但玄塵老祖那冰冷的視線，已經落在了他們身上。
    “你們，還有異議嗎？”
    那視線中蘊含的警告意味，讓他們齊齊打了個寒顫，最終隻能不甘地閉上了嘴。
    ……
    一炷香後，青玄大殿。
    大殿之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讓人窒息。
    近百名金丹期以上的宗門高層，分列兩側，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凝重與不安。
    大殿正上方，玄塵、玄明、玄月三位太上長老，並排而坐。
    蘇昊銘在柳若曦和元子淵的攙扶下，站在大殿的中央，承受著來自四麵八方的審視。
    玄塵老祖沒有多說廢話，直接將天心閣內發生的一切，用一道靈光水鏡，公之於眾。
    從青玄子布下魔陣，到他瘋狂獻祭，再到蘇昊銘燃燒自己，逆轉乾坤，撐爆魔君降臨通道的全過程，都清晰無比地展現在了所有人麵前。
    當看到那毀天滅地般的恐怖景象，以及蘇昊銘最後那慘烈的自我犧牲時，殿內響起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許多原本還對蘇昊銘抱有偏見的長老，此刻臉上都露出了震撼與羞愧的神情。
    事實，勝於雄辯。
    是蘇昊銘，以一種他們無法想象的方式，拯救了整個宗門。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玄塵老祖收起水鏡，緩緩開口，“蘇昊銘，是宗門的英雄，是整個東洲的英雄！老夫堅信，他絕不可能是天機閣所說的魔頭！”
    他的話音剛落，玄苦長老便立刻站了出來。
    “玄塵師伯，此言差矣！”
    他先是對著水鏡中蘇昊銘的壯舉，假惺惺地表達了一番敬意，隨即話鋒一轉。
    “蘇昊銘拯救宗門，確有大功。但功是功，過是過！功過，不能相抵！”
    “天機閣為何會下達絕殺令？罪名寫得清清楚楚：竊取魔君信物！那個魔音號角，就是鐵證！”
    “無論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接觸了魔君信物，甚至利用了它的力量，這是不爭的事實！在天機閣看來，這便是與魔為伍！”
    “更何況，水鏡之中，那魔君最後消失前，說了一句‘本君記住你了’！這說明什麽？說明他們之間，已經產生了某種不為人知的聯係！天機閣的‘滅世級’汙染評定，絕非空穴來風！”
    玄苦的一番話，條理清晰，邏輯分明，瞬間就將剛剛有些偏轉的風向，又給強行拉了回來。
    是啊，天機閣才是權威。
    他們的判斷，會出錯嗎？
    那個魔君，最後的話語，確實讓人不寒而栗。
    許多長老剛剛升起的一絲愧疚，又被更深的恐懼所取代。
    玄明老祖和玄月真人也再次陷入了沉默，他們的態度，又開始搖擺不定。
    他們感激蘇昊銘，但天機閣的威勢，那句“滅世級”的評定，實在太有分量了。
    萬一……萬一天機閣是對的呢？
    萬一蘇昊銘真的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被魔君汙染了呢？
    這個後果，誰也承擔不起。
    “一派胡言！”元子淵怒斥道，“那魔音號角本就是青玄子的東西！蘇師兄是為了奪下它才接觸的！這也能算罪名？”
    “天機閣隻看結果，不看過程。”玄苦冷冷地回應，“況且，誰又能證明，這一切不是蘇昊銘和青玄子合謀演的一場戲，目的就是為了名正言順地執掌魔君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