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揚是真的有點崩潰。他是個玩弄物質的天才，可眼前的敵人，根本不跟你玩物質。這感覺就像一個天下第一的劍客，卻被要求去跟自己的影子搏鬥，有力氣也使不出來。
    “你這探測儀，名字倒是挺唬人。”吳閔看了那羅盤一眼，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波瀾。
    “那是，我琢磨了三天三夜才想出來的，聽起來就……就很有學問。”雲飛揚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膛，但一看到遠處的堡壘，又瞬間垮了下去，“可再有學問，也測不出一個所以然來。陛下，我們總不能讓將士們衝上去，跟它比誰更‘虛無’吧？”
    “自然不能。”吳閔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像一尊雕像般站立的張虎身上。
    自從被敕封為【大日破魔將軍】後，張虎就成了軍中最獨特的存在。他不再需要進食，也不需要睡眠。他隻是站在那裏，身體周圍三尺之地，黑色的冰麵就會自發融化，冒出絲絲白氣，仿佛他本身就是一個小太陽。那無處不在的虛無低語，一靠近他，就會像被點燃的紙片一樣，瞬間消散。
    “張虎。”
    “末將在！”張虎大步走來，每一步都踏得冰麵咯吱作響，充滿了力量感。
    “朕需要你去那座堡壘前走一趟。”吳閔吩咐道，“不用進去，隻需靠近它，看看它會有什麽反應。”
    “遵命！”張虎沒有任何猶豫，對著吳閔行了一禮，轉身便向著那座黑色的堡壘大步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那被淡淡金光籠罩的背影上。在這一片灰與黑構成的死寂世界裏，他那抹金色，是如此的醒目，又如此的孤獨。
    石萬鈞和一群古族代表站在另一側，遠遠地看著這一幕。他們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前幾日，他們還在為家族的未來患得患失，可到了這極北之地，親眼見識了這等超乎想象的敵人後，他們才發現自己之前的格局有多麽可笑。
    “石長老，你說……這張虎將軍，能行嗎？”風影林家的家主林嘯，聲音有些幹澀。
    石萬鈞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不知道。但我們肯定不行。我石家的岩石之軀，到了這裏，恐怕連一塊像樣的石頭都凝聚不出來。‘堅硬’本身，在這裏就是個笑話。”
    他看著張虎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狂熱。“我們不行，但陛下敕封的人，或許行。你們看，那已經不是武道，不是功法，那是……權柄。是神，才能擁有的東西。”
    眾人聞言，心中皆是一凜，再看向吳閔的眼神，敬畏之外，又多了幾分朝聖般的虔誠。
    張虎踏上了黑色的冰原。
    一步踏出，他立刻感覺到了不同。腳下的冰，不再是單純的冷，而是一種“終結”的力量。它在瘋狂地抽取著他體內的熱量，生命力，甚至是他存在的“意義”。
    同時，那直接響徹在意識深處的低語，變得無比清晰，仿佛有一個聲音，就在他的腦髓裏振動。
    “看，一個燃燒的個體。多麽的浪費。你的能量，本可以維持宇宙的平衡。你的生命，不過是短暫的紊亂。為何要反抗這偉大的寧靜？”
    張虎眉頭緊鎖，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思維，正在變得遲緩。一些無關緊要的念頭開始冒出來：我為什麽要來這裏？忠誠是什麽？活著，又是什麽？
    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他瞬間清醒。
    “放你娘的屁！”他用最樸素，也最有效的方式，對抗著這哲學層麵的攻擊，“老子活著，就是要吃肉喝酒，就是要跟著陛下打天下！這就是意義！”
    他體內的【大日破魔之力】感應到了他的意誌，轟然運轉。一圈金色的光焰，以他為中心，猛地炸開，將周圍的虛無低語，暫時逼退。
    他繼續前進。
    隨著他越來越靠近那座堡壘，冰原上的異變，終於發生了。
    前方的黑冰地麵，開始蠕動，如同活物。一團團黑色的陰影，從冰麵下緩緩升起，凝聚成一個個沒有五官，隻有模糊人形的怪物。
    這些怪物，姑且稱之為“熵之靈”。它們沒有武器，行動遲緩，但它們出現的地方，周圍的一切都在迅速“衰敗”。空氣停止了流動，光線被扭曲吸收，連聲音都傳不出去。
    它們朝著張虎，緩緩地，伸出了手。
    張虎沒有感受到任何殺氣，卻感覺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那是“終結”。被它們碰到，不會受傷，不會死亡，而是會“停止”。從物質到概念，徹底的停止。
    “來得好！”張，虎不退反進，發出一聲震天怒吼。
    他體內的力量，被催動到了極致。他整個人，仿佛真的化作了一輪小太陽。金色的光芒，不再是簡單的光，而是充滿了“生命”、“熾熱”、“存在”等概念的具現化。
    “大日！破魔！”
    他一拳揮出，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也沒有華麗的光影效果。
    他那金色的拳頭，打在了一隻熵之靈的身上。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那熵之靈，就像是被陽光照射的積雪，無聲無息地開始“蒸發”。不是被摧毀，而是被賦予了它最厭惡的東西——“意義”和“能量”，導致它自身的存在邏輯發生了衝突，從而崩潰消散。
    一隻，兩隻，三隻……
    張虎如同一尊金色的戰神，在黑色的怪物群中橫衝直撞。他的每一拳，每一次怒吼，都是在向這片死寂的天地，宣告著“生命”的存在。
    他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後極遠處，吳閔的眼中，也倒映著金色的光芒。張虎體內的力量，與他掌心的“世界之心雛形）”，正發生著奇妙的共鳴。
    張虎每揮出一拳，吳閔都能清晰地解析出那“熵之靈”的構成，以及這片天地法則的本質。
    “原來如此，並非單純的死亡，而是‘寂滅’。將一切歸於絕對的平衡，絕對的虛無。”吳閔喃喃自語，“它不是在殺死生命，而是在‘修正’生命這個‘錯誤’。”
    終於，最後一隻熵之靈，也被張虎一拳打得煙消雲散。
    他站在距離堡壘不足千米的地方，遙遙地望著那座魔城。堡壘沒有任何反應，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這片冰原的本能反擊。
    但張虎知道，裏麵的東西，已經“看”到他了。
    他完成了任務，緩緩後退，最終回到了大軍營地。
    “陛下！”他單膝跪地，聲音洪亮，“末將幸不辱命！”
    “做得很好。”吳閔點了點頭，目光卻越過他，望向那座沉默的堡壘，“它已經知道我們來了。而且，它告訴了我們，該如何對付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