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窺視的目光，比之前那支艦隊，要高出無數個量級。冰冷，浩瀚，且不容置疑。
    “陛下，怎麽了？”李青璿走上前來，她手中的光劍已經散去，又恢複了那副清冷的模樣，隻是眉宇間，多了一絲以前沒有的，淩駕於萬物之上的自信。
    “沒什麽。”吳閔收回目光，眼神變得無比深邃。
    “隻是覺得，真正的客人，可能要上路了。”
    他轉過身，看著自己一手締造的，這支初露鋒芒的軍隊，看著自己剛剛敕封的，這位能斬斷道理的神劍。
    他知道，天門之戰，僅僅是一個開始。
    一場盛大的，足以席卷整個星海的戰爭，才剛剛拉開序幕。
    而他，大周的帝王，這個世界的守護者，將是這場戰爭中，最瘋狂，也最不講道理的……主角。
    狂歡，並未在第一時間到來。
    末日般的墜落之後，是死一般的寂靜。京城內外，數十萬軍民，都仿佛被那毀天滅地的場景抽走了魂魄，隻是呆呆地望著遠方地平線上，那連成一片，將半邊天都映成血紅的火海。
    那不是勝利的煙火，那是另一個強大文明的集體墳墓。
    “咕咚。”
    城牆上，不知是誰，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這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這就……完了？”張虎揉了揉眼睛，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頭盔，發出“梆梆”的悶響。他感覺自己像是在一場荒誕的大夢裏，剛剛還在跟一頭武裝到牙齒的洪荒巨獸死磕，準備豁出命去咬下一塊肉來，結果旁邊路過一個仙女，對著巨獸彈了一下指甲，那巨獸就自己發瘋，一頭撞死在了南牆上。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紫金色的混沌玄甲，能量流轉，威武不凡，此刻卻感覺有些多餘。他甚至連一炮都還沒來得及轟在敵人的主力艦上。
    一股強烈的，名為“憋屈”的情緒，湧上了這位大周第一猛將的心頭。
    “陛下。”老丞相劉伯庸顫巍巍地扶著牆垛，他沒去看遠方的火海，而是掏出了他的寶貝小冊子和一根炭筆，用一種近乎狂熱的眼神看著吳閔，聲音都帶著抖音，“老臣……老臣鬥膽一問。這，這從天上掉下來的……鐵疙瘩，依我大周律，算是‘天降祥瑞’，還是‘無主之物’？其稅，當如何定？是按斤兩，還是按……占地麵積？”
    這位老丞相，在任何時候，都能精準地切入到問題的核心——錢。
    他這不合時宜的提問，像一根針，瞬間戳破了那層凝重的，不真實的氛圍。
    “噗嗤。”
    不知是誰先笑了出來，然後笑聲就像會傳染一樣，從城牆的一角，迅速蔓延到整個京城。先是壓抑的低笑，然後是暢快淋漓的大笑，最後，匯聚成了震天的，劫後餘生的狂歡！
    “贏了！我們贏了！”
    “天佑大周！陛下萬歲！”
    歡呼聲，響徹雲霄，將遠方爆炸的轟鳴都壓了下去。
    吳閔看著下方歡騰的軍民，又看了看旁邊還在糾結稅法的老丞相，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逝。他能理解劉伯庸的想法，對於一個帝國而言，戰爭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攫取利益，壯大自身。從這個角度看，老丞相才是最純粹的帝國主義者。
    “劉相。”吳閔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歡呼，“稅就免了。這些東西，是戰利品。”
    他目光掃過眾人，聲音陡然提高：“傳朕旨意！神機軍團，打掃戰場！所有淨化者殘骸，由神匠營與雲海樓共同接收，進行拆解、研究！朕要你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些鐵疙瘩裏的所有技術，都給朕掏出來，變成我們大周自己的東西！”
    “歐冶！雲飛揚！”
    “臣在！”
    “學生在！”
    神匠營的宗師歐冶和雲海樓的少主雲飛揚，一個胡子花白，一個風度翩翩，此刻卻像兩個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臉上泛著激動的紅光，異口同聲地應道。
    那不是廢鐵，那是通往更高層次文明的階梯！
    “至於李青璿……”吳閔的目光，落在了那道素白的身影上。
    此刻的李青璿，已經收起了那柄光劍。她正靜靜地站在那裏，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仿佛在感受著什麽。她的氣息，比之前更加飄渺，整個人就像是不存在於這個維度，隨時都可能乘風而去。
    聽到吳閔叫她，她抬起頭，那雙清冷的眸子裏，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困惑。
    “感覺如何？”吳閔問。
    “很奇怪。”李青璿斟酌著用詞，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多了一絲不確定性，“我感覺……世界變了。以前，我練劍，是人揮劍。現在，我感覺，是天地在借我的手，揮劍。”
    她頓了頓，似乎在努力尋找一個準確的描述。
    “我剛才那一劍，並沒有碰到它們。我隻是……斬斷了它們‘聽話’的這個‘道理’。”
    “……”
    周圍的人，包括張虎和雲飛揚，都聽得雲裏霧裏。
    什麽叫斬斷“聽話”的道理？
    這已經不是武學的範疇了，這是玄學，是神學。
    隻有吳閔，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他要的，就是這種不講道理的力量。
    “很好。”他點點頭，“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昆侖劍仙，也不是朕的影衛。朕封你為【大周神劍官】，位比三公。你的職責隻有一個，為朕，斬盡天下一切不服的‘道理’。”
    李青璿看著吳閔，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裏，第一次，泛起了一絲真正的，名為“震撼”的漣漪。
    她懂了。
    吳閔給她的，不是力量，而是一個全新的“道”。一條淩駕於所有劍道之上的，隻屬於她，也隻服務於吳閔的……絕理之道。
    “臣，領旨。”她微微躬身，這一次，行的是臣子之禮。
    ……
    京城外的荒野，已經變成了一片巨大的金屬墳場。
    神機軍團的士兵們，小心翼翼地在那些冒著電火花和濃煙的殘骸間穿行。這些剛剛還讓他們感到絕望的星空戰艦，此刻，卻像是被開膛破肚的巨獸，安靜地躺在那裏，任人宰割。
    “頭兒，你看這個！”一個士兵興奮地扛著一根半人高的，還在微微發光的銀色金屬管，跑到了張虎麵前，“這玩意兒，好像是它們的炮管，比咱們的火炮輕多了，材質也怪！”
    張虎接過來掂了掂，確實輕得不像話。他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帶著一群神匠營工匠和雲海樓弟子，對著一個巨大的十字星母艦殘骸指指點點，唾沫橫飛，就差當場拜把子的歐冶和雲飛揚，撇了撇嘴。
    “行了，別瞎動，都給那幫書呆子送過去。”張虎不耐煩地揮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