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李扶音被季允宸送回來，她一下馬車就看到老父親守候的身影，季允宸收起在她麵前的輕鬆，笑著對他點頭，在李朝行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下識趣告退。
    李扶音憋了一日想要反調戲回去的話，就這麽堵在嗓子眼裏。
    她乖巧來到老父親身旁，目送季允宸離去，想了想還是不甘心，無聲說了一句話。
    滿意地看著男人的身子繃緊了一瞬，李扶音轉頭看向李朝行：“阿爹，我們回去吧。”
    “嘖。”李朝行似笑非笑的目光掠過她，女大不中留啊。
    兩人回到鬆鶴堂，宋玉晴和晉越香還在核算她的嫁妝，兩人忙得顧不上他們父女倆，還是晉越香看不過去，推了推宋玉晴，讓她帶著李扶音回去。
    老母親宋玉晴想起女兒複雜的情況，她麵色複雜，等回到院子的時候，屏退下人，低聲說起那種事，尺度之大讓李扶音臊紅了臉。
    宋玉晴看她眼裏有好奇和害羞，心裏鬆了口氣，看來兩位殿下都是知禮之人。
    “阿拙。”宋玉晴猶豫了一會，眼裏有些鄭重，“我聽說……身邊沒人，可能……會有些……反正你要是不舒服了，一定不能硬撐。
    還有啊……”
    她碎碎念了很多，一字一句都是對她的關心，李扶音聽著從害羞轉到不舍，還沒離家呢就開始舍不得家裏人了。
    宋玉晴沒有她這樣複雜的情緒，此時的她整個人都變得迫切起來，恨不得把自己的經驗一股腦全部交給她，讓女兒平安順遂一生。
    “阿娘。”李扶音抱住她的腰身，“要不，我把你帶到鳳凰台，我們日日相處。”
    “少來。”宋玉晴的情緒被打斷，她推開粘人的少女，“孩子長大了，別總粘著我。”
    “就粘就粘。”
    “你啊……”
    ——
    李家忙碌又溫馨，皇宮就顯得違和了許多。
    季允宸回到東宮的時候，突然問起胞弟的情況。
    “承安今日在幹嘛？”
    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回答：“定王殿下在兵部和戶部來回走動，已經把糧草送往邊疆了。”
    “看住他，不要讓他誤了孤的大事。”
    空中突然回應：“是。”
    這動靜沒引起任何人的驚慌，姚忠正想起這段時間出入宮廷的人手，低聲問：“殿下，可要讓人看著那邊？”
    他目光轉向鹹池殿的位置。
    “不用。”季允宸解開身上的金腰帶，他眼眸微閃，漫不經心回答，“有人會幫孤解決的，讓太醫仔細守著，孤大婚在即，不能讓太子妃沾染晦氣。”
    姚忠正不明所以，還是低聲應是。
    這邊，成惠帝的鹹池殿今日迎來了一位久違的客人。
    季允旺化作一個小太監，偷偷摸摸來到成惠帝麵前。
    他腿部還有些疼，走路時一瘸一拐的，極為狼狽。
    “父皇。”他壓低聲音，見麵前老態的男人一動不動，皺著眉從懷裏拿出一個藥丸，粗暴地塞進他嘴裏。
    等了一會，成惠帝悠悠轉醒過來，他手指顫抖著摸上季允旺的臉。
    “旺兒……”
    “父皇，我在。”季允旺眼淚汪汪地握緊他的手，“父皇，兒臣才多日不曾見您，您怎麽就成了今日的模樣？”
    成惠帝眼裏閃過一抹恨意，也不知道季允旺給他吃了什麽，他疲軟的身子多了些力氣，如今掙紮著坐起來，手指緊緊地抓著季允旺的手。
    “季允宸要害朕，他要讓朕死，皇兒，他要讓我們父子倆死啊！”
    “父皇，兒臣不想死。”季允旺麵上寫滿了不甘心，他咬牙切齒，“這江山本來是父皇的，季允宸這個小兒竊國，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成惠帝的精神有些恍惚起來，他喃喃：“對，是朕的，這天下都是朕的……”
    “父皇，您是天下共主，太子之位您想給誰就給誰，不想給，誰也奪不了！”
    “都是朕的，太子之位……對，我還有皇兒……”
    成惠帝的目光變得篤定起來，他死死地抓住季允旺的手，眼裏閃過一抹瘋狂。
    “旺兒，你讓人給朕找一個厲害的神醫，朕不想死，隻要朕活下來，這太子之位就是你的。”
    “父皇，即使不為太子之位，兒子也會救你的。”季允旺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孺慕的目光讓成惠帝十分受用。
    “不過……”季允旺猶豫開口，“父皇您也看到了，兒臣能出現在您麵前，還是借了季允宸大婚的便利，即使這樣也不能光明正大出現在您麵前，兒臣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我的兒啊，你怎麽這麽……”後麵的話成惠帝沒說，但是這其中的嘲諷意味十分的明顯。
    “父皇，兒臣無用……”
    “罷了罷了。”成惠帝擺了擺手，歎息出聲，他沒看到，低著頭的季允旺眼中濃鬱的野心和不屑，兩人父慈子孝了一番，漸漸地，成惠帝的身子再次無力起來，隻能疲憊地躺在床上。
    季允旺周身湧現一股悲傷，他眼淚止不住流下來，謹慎地看了一眼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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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兒臣這就要走了，還不知有沒有下一次見麵，您保重身子啊！”
    說著，他鄭重地行了一個跪拜禮。
    “旺兒。”成惠帝強撐著支起身子，眼睛死死地瞪著他，“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知道什麽？”
    語氣一句比一句急促，眼眶似乎要流出血一樣。
    季允旺歎息出聲：“父皇，您隻管養好身子，不可動怒啊。”
    “你說清楚！”成惠帝快速咳嗽起來，嘴角流出一抹血。
    “父皇，聽說……禮部在準備您的殯天儀式了，而且，之前的女官也說要送您最後一路。”
    “胡說，朕還沒死，朕不會死。”成惠帝重複著這幾句，他腦海裏閃過什麽，從床上滾下來，毫無形象地爬到季允旺身邊，“旺兒，你剛剛給朕吃了什麽，那東西對朕有用，朕不會死的。”
    季允旺一臉猶豫。
    成惠帝慢慢平複呼吸，緊緊地盯著他：“你把東西給朕，朕給你先帝一半留下來的暗衛，以及北衙禁軍的統領權。”
    季允旺呼吸急促，他從懷裏掏出一瓶丹藥。
    “父皇，兒臣隻帶了一瓶丹藥過來，您放心，等您用完，兒臣有這人手，也能把剩餘的丹藥傳給你。”
    殿中再次恢複了父慈子孝的模樣，王席蘭站在暗室裏，隔著模糊的玉石，將目光落在風度盡失的成惠帝身上。
    陷入絕望又獲得希望，最終被自己最為看重的兒子殺死，這是她為成惠帝選的結局。
    一如，當年的惠德皇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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