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製搖椅發出細微的吱呀聲，陽光透過葡萄架在齊墨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細碎的光點在他微闔的眼瞼上跳躍，像一群頑皮的金色精靈。
    他正沉浸在難得的閑暇中，忽然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鞋底叩擊青石板的聲響由遠及近，帶著刻意為之的節奏感，在靜謐的庭院中格外刺耳。
    齊墨懶洋洋地掀開眼皮，長睫在陽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
    一個穿著藏青色長袍的男子正朝他走來，那人注意到他的視線，立刻堆起滿臉笑容——金光一閃，兩顆大金牙在陽光下格外晃眼，配上那諂媚的神態，活像隻成了精的黃皮子。
    “齊先生，我這兒有筆大買賣不知您......“
    “大金牙，“齊墨慢悠悠地支起身子，指節捏得哢哢作響，“有事說事，別讓爺費勁。“
    大金牙頓時縮了縮脖子，金牙的光芒都黯淡了幾分：“是是是，您說得對......“
    他正要開口，忽然眼睛一亮。齊墨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見張起靈正從裏屋走出。青年一襲黑衣，背後的黑金古刀在日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刀鞘上的紋路在陽光下若隱若現。
    “要出門？“齊墨歪頭問道，墨鏡後的眼睛微微眯起。
    “嗯。“張起靈點頭，目光掃過大金牙時忽然一頓，“塔克拉瑪幹沙漠。“
    這名字.....大金牙眯起眼，皺紋在眼角堆疊。似乎在哪裏聽過？
    “啪！“
    大金牙突然一拍腦門，清脆的響聲引得兩人同時側目：“張先生可是要去那精絕古城？“
    齊墨徹底坐直了身子。搖椅猛地一晃，驚飛了架上的麻雀，幾片葡萄葉打著旋兒落下。張起靈與他對視片刻，緩緩點頭。大金牙見狀，金牙又閃了起來：“這事兒說來話長......“
    “長話短說。“齊墨屈指敲了敲扶手，指節與木料相擊發出沉悶的聲響。
    一刻鍾後。
    “所以......有人雇你？“齊墨挑眉，墨鏡滑落到鼻梁上，露出一雙帶著探究的眼睛。
    張起靈搖頭，黑發在微風中輕輕晃動。
    “那正好，“齊墨突然笑起來，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轉頭看向大金牙時，那笑意卻不達眼底，“規矩你懂的。“
    大金牙額頭沁出冷汗，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金牙都黯淡了幾分：“當然當然！“說完忙不迭地退下，藏青色長袍在拐角處一閃而逝。
    陽光突然被遮住，齊墨抬眼，看見張起靈站在麵前。他伸手推了推滑落的墨鏡：“幹嘛？“
    “危險。“
    “危險你就不去了？“齊墨故意學著他慣常的麵無表情，嘴角卻忍不住微微抽動。
    張起靈輕歎一聲，骨節分明的手握住齊墨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將人從搖椅上帶起。齊墨順勢貼上去，像條沒骨頭的蛇似的纏在他身上，下巴擱在他肩頭悶笑：“反正有你護著，怕什麽？“
    葡萄架的影子在地上搖曳，將兩人交疊的身影勾勒成一幅水墨畫。蟬鳴聲忽遠忽近，為這靜謐的午後添了幾分慵懶。
    “不熱？“張起靈的聲音裏帶著幾分無奈，喉結在說話時輕輕滾動。
    齊墨非但沒鬆手，反而湊近他頸側深深吸了口氣：“啊~你身上好香......“尾音拖得綿長，像蘸了蜜的絲線。
    張起靈眼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突然抖了下肩膀。齊墨猝不及防被晃開，正對上那雙幽深的眸子：“少看奇怪的書。“
    “小官你變了！“齊墨不知從哪兒摸出塊繡著墨鏡圖案的手帕，裝模作樣地擦拭並不存在的淚水，“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張起靈轉身就走，黑金古刀在陽光下劃過一道冷冽的弧線。齊墨站在原地，墨鏡後的眼睛彎成月牙。
    微風拂過庭院，齊墨一身黑衣幾乎要融進廊下的陰影裏。他雙手抱胸，墨鏡映著天光，嘴裏叼著的煙明明滅滅。
    忽然——修長的手指憑空出現，精準地夾走了那支煙。
    “吃糖。“
    張起靈骨節分明的手指撕開糖紙，將一顆橘子糖塞進他嘴裏。陽光穿過糖紙，在他指尖投下一小片橙色的光斑。
    齊墨鼓著腮幫子，墨鏡後的眼睛瞪得溜圓：“小官你是能透視嗎？！“
    話音未落，張起靈的手已經落在他發頂，帶著薄繭的掌心輕輕揉了揉。齊墨頓時像被捏住後頸的貓，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家夥什麽時候學會的這招？！
    八十年代的老式綠皮火車噴吐著濃白的蒸汽，緩緩駛入長沙站。斑駁的水泥站台上，褪色的“為人民服務“標語在陽光下泛著歲月的痕跡。
    齊墨斜倚著斑駁的鐵欄杆，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生鏽的扶手。陽光透過玻璃天窗，在他墨鏡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不遠處，幾個穿著的確良襯衫的旅客正擠在售票窗口前，塑料涼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這年頭的火車站，“他忽然輕笑一聲，煙味在唇齒間彌漫，“倒是比我想的熱鬧。“
    張起靈站在他身側，黑色風衣下擺在帶著機油味的穿堂風裏微微晃動。他望著站台上推著鐵皮餐車叫賣的小販——車玻璃上貼著已經泛黃的“國營“二字，蒸籠裏冒出帶著麵香的白霧。
    “瓜子——香煙——“
    帶著濃重口音的吆喝聲裏，齊墨突然伸手拽了拽張起靈的袖口：“小官，要不要嚐嚐八十年代的汽水？“他指著不遠處那個漆成綠色的保溫箱，“玻璃瓶的，喝完還得退瓶那種。“
    張起靈目光掃過保溫箱上已經掉漆的“橘子味“字樣，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齊墨轉身時，風衣下擺掃過斑駁的牆麵。牆皮剝落處露出層層疊疊的大字報殘跡，某個角落裏還貼著已經卷邊的《少林寺》電影海報。李連傑年輕的麵容在泛黃的海報上對著八十年代的陽光微笑。
    “同誌，兩瓶汽水。“
    賣汽水的大嬸抬頭看了眼這個戴墨鏡的年輕人，又瞥見他身後那個格外俊俏的黑衣青年，突然露出個了然的笑容：“對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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