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自己是初代夜遊神後，心中的謎團反而更多了，也不知道三年之後會怎麽樣。本來我以為自己是天生的樂天派，永遠是事到眼前才去做，可是遇到這麽多事情，看來要多為以後打算了。
    我本來想見一見現在的夜遊神，可還沒等我去，白無常便叫我去了辦公室。
    白無常的辦公室永遠飄著一股檀香混著墨汁的古怪味道。我站在那張黃花梨案桌前，看著白無常修長的手指在績效考核冊上輕輕敲打，每一下都像敲在我天靈蓋上。
    "江小夜，"他慢悠悠地翻開冊子，慘白的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你這月的kpi..."指尖在某行數字上重重一劃，"有點難看啊。"
    我喉結動了動。那紅筆劃過的痕跡活像道血痕，刺得眼睛發疼。
    "領導明鑒，"我陪著笑往前湊了半步，袖口故意掃過案上那盞冥茶，"這月又是接待使團，又是追查聖器，還休了幾天陽間假..."茶盞突然往他那邊傾斜，我趕緊"失手"扶正，"您看我這忙得都手腳不利索了。"
    白無常的眉毛挑了挑。他忽然從抽屜裏摸出個算盤，白骨做的算珠劈裏啪啦一陣亂響："規矩就是規矩。"算盤往我麵前一推，上麵赫然顯示著"差五單"的紅字，"不過嘛..."
    我盯著他袖口露出的半截勾魂索——上次見這玩意還是捆亞瑟的時候。
    "隻要不進後三名，"他忽然壓低聲音，陰氣噴在我耳根上，"本官可以當沒看見。"
    "多謝領導體恤！"我點頭哈腰地後退，後腰撞上博古架。一尊判官像晃了晃，嚇得我趕緊扶住。白無常的眼神頓時像刀子般刮過來。
    退到門外，我對著朱漆大門狠狠比了個中指。
    "狗屁規矩！"我踢飛腳邊的小石子，石子撞在廊柱上彈進花叢，驚起幾隻冥蝶，"讓老子賣命的時候怎麽不說kpi？"
    遠處傳來打更聲。我摸著懷裏還沒捂熱的體驗卡殘片，突然想起小月書桌上那盞總是亮到淩晨的台燈。
    苦命打工人？嗬，陰陽兩界都一樣黑。好在五個指標並不多，順利的話兩三個晚上搞定。
    我拿到任務單後看了一眼，還好這五個都是自然死亡，其中一個生病死亡，一個事故，另外三個是
    壽終正寢，而且時間是兩天內。
    陰陽門在夜色中泛著幽藍的光暈，我抬手看了看指間的戒指——這是上次在裝備處領的，表麵刻著"陰陽通行"四個小字，用起來倒是方便。
    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濃鬱的中藥味混雜著線香的氣息撲麵而來。屋內燈火通明，八九個人圍在床前，有老有少，卻都安靜得出奇。
    床上躺著位清瘦的老人，銀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身上穿著嶄新的藏青色壽衣，雙手交疊放在胸前。我走近時，他的魂魄已經坐了起來，正望著床邊一個正在抹淚的中年婦人——那應該是他女兒。
    "時辰到了。"我輕聲道，掏出勾魂鎖晃了晃，"跟我走吧。"
    老人點點頭，最後看了眼床頭櫃上的全家福。照片裏四世同堂，他坐在正中間，懷裏抱著個穿紅棉襖的小丫頭。奇怪的是，他自始至終都沒說話，連聲歎息都沒有。
    穿過陰陽門時，我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陽間的景象：他的小重孫女正踮著腳，把一朵小白花放在老人枕邊。
    手續辦得出奇順利。老人安靜地簽完字，按了手印，連我遞過去的《魂魄須知》都沒翻一下。帶他去孟婆亭的路上，我破天荒地主動搭話："您倒是看得開。"
    孟婆正在熬湯，銅鍋裏翻騰著七彩的泡泡。我把老人引到桌前："按規矩，您七日後可以還陽一次。要是選擇現在喝湯..."
    "現在就喝吧。"老人終於開口，聲音像曬幹的稻草般沙啞，"孩子們都盡孝了，沒什麽放不下的。"
    孟婆的湯勺在碗邊輕輕一敲："金玉良言啊。"
    老人將湯一飲而盡，放下碗時說了句："孝子床前一杯水，勝過墳前一堆灰。"
    我怔了怔，又重新審視了一下這位老人。我決定回去以後讓陸雨桐幫我看看老人的善惡值……
    孟婆衝我眨眨眼，湯勺指向功德簿上閃著金光的評語："教子有方，四世和睦"。
    老人仰頭飲盡孟婆湯的刹那，碗底殘留的幾滴湯汁竟泛出七彩霞光，在青石地麵上映出斑駁光影。我盯著他蹣跚遠去的背影，總覺得那襲藏青壽衣下藏著未盡的故事。
    "等等！"我鬼使神差地喊住引路的鬼差，掏出玉牌給陸雨桐發了道傳音："幫我查個善惡值，急用。"
    孟婆的湯勺在銅鍋邊沿"叮"地一敲："小夜啊，老婆子的湯都喝了，現在查是不是晚了點？"她皺紋裏藏著的眼睛似笑非笑，攪動的湯勺帶起一串琉璃色的氣泡。
    玉牌很快亮起陸雨桐的回複：「滾！賞善司檔案是你想查就查的？」
    我摩挲著腰間乾坤袋，摸出三枚泛著銅綠的乾隆通寶——這是上次幫和珅辦事時順手摸來的。將錢幣在玉牌上一貼，金光閃過：「再加兩壇桂花釀」
    "貪心！"我笑罵著又添了張酒票。這次回複來得飛快：「查到了，善惡值17，投胎要排隊」
    "怎麽可能？"我失聲叫道，引得幾個過路的鬼魂側目而視。功德簿上明明寫著"教子有方"，孟婆湯還泛起七彩光，這種人物善惡值怎麽可能剛過及格線？
    我再次向陸雨桐確認，結果還是一樣。我奇怪地府對善的標準這麽高麽？這位老人我看著沒什麽問題呀，可結果才17？這要是能立刻投胎得做到什麽程度？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救濟天下貧苦百姓？我決定有時間應該去向魏征討教討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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