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哥們還不至於請不起飯。"說著從懷裏掏出個金元寶拍在桌上，"今天管夠！"
    難得林長卿這麽大方，我當然不能放過他，趕緊叫來店小二：“小二，好吃的好喝的趕緊來個十幾二十樣，看見沒，這位爺不差錢！”
    小二一聽頓時樂開了花，剛想轉身去準備，林長卿趕忙說道：“也不能鋪張浪費，來個四五樣吧，夠我倆吃就行了……”
    酒過三巡，林長卿的臉已經紅得像他生前那件騷包的紅色皮夾克。他突然湊過來，滿嘴酒氣噴在我臉上："兄弟，幫我個忙......"
    "說。"我警惕地往後仰了仰，這貨每次喝醉都沒好事。
    "我想調去陰律司......"他打了個酒嗝，"糾察司太沒勁了，整天不是查賬就是寫報告......"
    我一口酒噴出來："你？陰律司？崔鈺能要你？"
    "不是還有你嘛！"他一把摟住我脖子，力道大得差點把我勒死，"你現在可是大紅人，夜遊神接班人啊！"
    我掰開他的爪子："少來這套，你到底為什麽想調崗？"
    林長卿突然沉默了，盯著酒碗看了好久。碗裏的酒液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右眼的紅光微微閃爍。酒碗裏的液體突然泛起漣漪。林長卿的指尖在碗沿無意識地摩挲，陶瓷表麵被他刮出細小的聲響。
    "你知道糾察司都是些什麽貨色..."他的聲音突然啞了，右眼的紅光在水麵映出詭異的倒影，"一群不想轉世的懶鬼..."
    我看著他指節上那道陳年刀疤——當年為了救小翠留下的。
    "以前我也覺得當鬼差挺好..."他突然把酒碗重重一放，碗底磕在木桌上發出悶響，"直到上個月..."
    一隻飛蛾撲進燈籠，投下的陰影在他臉上晃動。我這才發現，他整容後的"硬漢臉"不知何時已經垮了下來，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
    "小翠要轉世了..."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發疼，"還有半年...就在明年驚蟄..."
    "等等！"我一把拍開他的手，"你偷看生死簿了？崔鈺不可能讓你看！"
    "這不重要！"他突然提高音量，驚得鄰桌的鬼魂齊刷刷轉頭。意識到失態，他又壓低聲音："重要的是...我得趕上..."
    酒壇裏的倒影扭曲變形。我看見他顫抖的手指在桌上畫著毫無意義的線條，像在描摹某個人的輪廓。
    “就算你調過來，天天加班，積攢的功德你算過麽？能投個好胎？”
    "算過了..."他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就算我天天加班...最多投個普通人家..."
    我盯著整容的臉說道："值得嗎？"我輕聲問，"到了那邊還得重頭再來..."
    林長卿突然笑了。真正的笑。他舉起酒碗對著燈籠，琥珀色的液體透出溫暖的光："出來玩什麽最重要？"
    沒等我回答，他仰頭飲盡，酒液順著下巴滴在衣襟上："是"出來"啊..."碗底"咚"地砸在桌麵，"就像投胎...我得先到那兒等著..."
    燈籠裏的飛蛾終於燃盡，最後一縷青煙中，我聽見他自言自語道："...這次絕不能讓她一個人。"
    我盯著酒碗裏晃動的倒影，突然覺得喉嚨發緊。林長卿平時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整天嚷嚷著要整容要喝酒，誰能想到他心裏揣著這麽重的心事。
    "老林啊..."我摩挲著碗沿，斟酌著詞句，"小翠她...在地獄這些年..."
    "我知道。"他猛地打斷我，右眼的紅光暗了暗，"十八層刀山，一層十年。"他的指甲在桌上劃出幾道白痕，"今年剛好刑滿。"
    我倒吸一口涼氣。難怪他這麽著急——小翠在地獄受刑的這些年，他連遠遠看一眼都做不到。酆都城的規矩，自殺的魂魄要受刀山火海之苦，而糾察司的鬼差更是嚴禁靠近地獄半步，林長卿也自然不能私下去見小翠。
    林長卿突然抓起酒壇直接往嘴裏灌，酒液順著下巴流到衣領裏，在青灰色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水痕。
    "當年她問我那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混著酒氣飄過來，"我要是能說句"我娶你"..."
    我看著他攥緊的拳頭，關節處泛著不正常的青白色。這個在惡鬼麵前都敢掄斧頭的莽漢，此刻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行！"我一拍桌子站起來，"看在咱哥倆交情的份上，我去和崔鈺說說！"
    林長卿猛地抬頭，右眼的紅光突然亮得嚇人："真的？"
    "不過..."我摸著下巴琢磨起來，"得想個合適的理由..."
    總不能直接跟崔鈺說"我兄弟想泡妞"吧？那老古板非得用判官筆在我腦門上寫個"滾"字不可。
    我眼珠一轉，突然有了主意："老林，你在糾察司是不是經常處理滯留陽間的遊魂？"
    他點點頭："是啊，煩死了，天天跟那些孤魂野鬼打交道..."
    "這就對了！"我一拍大腿，"陰律司最近不是在搞"淨化陽間遊魂專項行動"嗎？你就說你有豐富的實戰經驗..."
    林長卿的眼睛越來越亮："然後呢？"
    "然後..."我壓低聲音，"你就說你在研究一套"遊魂快速超度法"，需要陰律司的往生錄做參考..."
    "妙啊！"他一拳砸在桌上，震得酒碗直跳，"這樣就能名正言順調過去了！"
    我得意地晃了晃腦袋："等到了陰律司，你想怎麽攢功德還不是隨你便？"
    林長卿突然一把抱住我，力道大得差點把我勒得再死一次："好兄弟！這事要是成了，老子給你當牛做馬！"
    "滾蛋！"我推開他滿是酒氣的臉，"真要謝我，就把你藏的那壇百年女兒紅拿出來..."
    他咧嘴一笑，露出那顆標誌性的虎牙："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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