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氣氛漸漸熱絡起來。長生和安寧也不再怕生，甚至敢和林長卿開玩笑了。孟薑女看著這一幕，眼中滿是欣慰。
    "江小夜，"她突然開口，"你雖然是塊石頭，但做事別像石頭一樣硬，要懂得生存之道。"
    我正啃著雞腿，隨口應道："那是那是。"
    話一出口才意識到不對——"等等，什麽叫"我雖然是塊石頭"？"
    飯桌上突然安靜下來。陸雨桐的筷子停在半空，林長卿的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連範喜良都驚訝地看著孟薑女。
    孟薑女卻像沒注意到自己說漏嘴似的，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湯："我說錯了嗎？你這人做事一根筋，不是像石頭是什麽？"
    我幹笑兩聲："啊...這個比喻啊..."
    但一抬頭，卻發現陸雨桐正死死盯著我，那雙杏眼裏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她緩緩放下筷子，目光在我和孟薑女之間來回掃視。
    "怎麽了？"我強作鎮定地問。
    陸雨桐沒說話，隻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表情看得我後背發涼——完了，她肯定猜到了什麽。
    就在這時，長生突然指著窗外："有人來了！"
    我們齊刷刷轉頭看去。隻見窗外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月光下，那對標誌性的牛角格外醒目——
    "牛頭阿傍？"我驚訝地站起身，"他怎麽來了？"
    孟薑女皺了皺眉："我沒邀請他啊。"
    牛頭在門外喊道："江小夜！崔大人找你！急事！"
    我心頭一緊。能讓牛頭親自來找，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抱歉，我得先走了。"我向孟薑女告辭，又看了眼陸雨桐，"那個...回頭再聊？"
    陸雨桐冷笑一聲："不急，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聊"。"
    這句話讓我打了個寒顫。但現在顧不上這些了，我匆匆跟著牛頭離開，心裏卻亂成一團——陸雨桐到底猜到了多少？崔鈺這時候找我又是為了什麽？
    走在去陰律司的路上，牛頭突然壓低聲音道："你小子又惹什麽麻煩了？崔大人臉色難看得要命。"
    我苦笑："我哪知道？今天一天我都很安分啊。"
    牛頭哼了一聲："你安分？那閻王爺都能改行賣湯圓了！"
    牛頭帶著我穿過酆都城幽暗的街巷，一路上我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乾坤袋。那根萬魂幡杆仍在微微震動，像是有生命般在袋中不安分地跳動。
    "你小子到底藏了什麽？"牛頭狐疑地盯著我鼓鼓囊囊的乾坤袋，鼻孔裏噴出兩股白氣。
    "沒什麽，就是些......"我話音未落，陰律司朱紅色的大門已經近在眼前。門口兩個值守的鬼差見到我們，立刻挺直了腰杆。
    牛頭重重地敲了三下門環，裏麵傳來崔鈺沙啞的聲音："進來。"
    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濃鬱的墨香撲麵而來。崔鈺端坐在案幾後，老花鏡片反射著幽藍的鬼火，讓他那雙小眼睛顯得格外銳利。案幾上堆滿了卷宗，最上麵放著一封燙金邊的信函，封印處赫然蓋著賞善司的大印。
    "江小夜。"崔鈺摘下眼鏡，慢條斯理地用袖子擦拭著鏡片，"你最近......惹到誰了？"
    我心頭一緊："崔大人此話怎講？"
    "怎講？"崔鈺突然拍案而起，山羊胡子氣得直顫，"你自己看！"他抓起那封信函甩到我麵前。
    信紙飄落在地，我彎腰撿起，隻見上麵用工整的楷書寫著：
    【舉報函】
    陰律司崔判官台鑒：
    今查鬼差江小夜，私自聯絡陽間術士賴清雲，並攜帶違禁品萬魂幡入地府。此舉嚴重違反《陰律》第三十七條、第九十二條之規定。請嚴查。
    "說說吧，怎麽回事？"崔鈺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後的眼睛眯成一條縫。
    "崔大人明鑒，"我深吸一口氣，"陽間我確實隻認識賴清雲一個術士，但我們是正當往來。至於違禁品......"我從乾坤袋中掏出那根漆黑的幡杆，"我隻帶回了這個，萬魂幡的主體已經被我們毀了。"
    崔鈺接過幡杆，枯瘦的手指在上麵輕輕摩挲。忽然，他眉頭一皺，將幡杆舉到燈下仔細觀察。
    "這上麵......"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凝重，"有帝王會的氣息。"
    "什麽？"我驚得差點跳起來。
    崔鈺沒有解釋，而是將幡杆放在一旁："這東西已經廢了，交給裝備處處理吧。至於賴清雲......"他沉吟片刻，"需要調查一下。"
    我急道："崔大人，賴道長是正派修士，他——"
    "夠了！"崔鈺厲聲打斷我，"現在不是你討價還價的時候。"他拿起朱砂筆在名冊上勾畫了幾下，"中元節在即，你先去準備托夢事宜。這件事......以後再議。"
    我還想爭辯，牛頭已經拽著我的胳膊往外拖："走吧小子，別惹崔大人生氣。"
    走出陰律司大門，夜風帶著忘川河特有的陰冷氣息撲麵而來，我這才驚覺自己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牛頭阿傍那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我肩上，力道大得讓我一個趔趄。
    "小子，你這回可攤上大事了。"牛頭壓低聲音，銅鈴般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憂慮，"最近地府暗流湧動，我聽到些風聲，說帝王會那幫老家夥又開始不安分了。"他俯下身，牛鼻子幾乎要貼到我臉上，"你那根破杆子既然牽扯到帝王會，這事兒怕是不能善了。"
    我心頭一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乾坤袋。早知道會惹出這麽多麻煩，當初真不該手欠把這破杆子帶回來。現在倒好，不僅被舉報，還牽扯出帝王會這檔子事。
    "阿傍老師，"我咽了口唾沫，聲音不自覺地發緊，"按咱們陰律司的規矩，這種被舉報的情況...一般會怎麽處置？"
    牛頭捋了捋下巴上的鬃毛，若有所思："照你這幾件事的性質來看，倒也不算太嚴重，頂多就是停職反省幾天。"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要我說啊，停職反倒是好事。中元節這一攤子爛事，正好躲個清閑！"
    我勉強扯出個笑容，心裏卻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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