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慌亂的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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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的塵埃被四月的熱風卷得漫天飛舞,像一條黃色的巨蟒,吞噬著沿途的一切。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踉蹌著摔倒在路邊,懷裏的嬰孩嚇得哇哇大哭。她剛要爬起來,就被後麵湧來的人潮推倒在地——那些人裏有穿著體麵和服的武士,有背著包袱的商人,甚至還有幾個剃著光頭的僧人,此刻都像瘋了一樣往前衝,眼裏隻有一個念頭:跑到京都就安全了。
“讓開!都給我讓開!”一個佩著短刀的武士揮舞著刀柄,試圖在人潮中劈開一條路。可他剛往前擠了兩步,就被後麵一個扛著鋤頭的農夫撞得一個趔趄,短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沒人去撿那把刀。在求生的本能麵前,武士的尊嚴和百姓的怯懦都變得不值一提。他們踩著路邊的屍體前進,那些被踩踏致死的、病死的、甚至被流矢誤傷的人,很快就被後麵的人潮淹沒,連一聲呻吟都來不及留下。
“明軍……明軍就在後麵!”一個滿臉是血的男人從後麵衝來,嗓子已經喊得沙啞,“他們燒了奈良!還殺了城主!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有人開始哭嚎,有人跪在地上祈禱,還有人拔出刀來威脅前麵的人讓路。混亂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我前天被他們搶了!昨天又被搶了!他們不光搶東西,還……還把我婆娘拖進林子裏……”
這話像一盆冰水澆在人潮裏,恐懼瞬間變成了絕望。人們瘋了一樣往前湧,連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官道兩旁的稻田被踩得一片狼藉,原本能走馬車的路,此刻擠得連一隻兔子都鑽不過去。
同一時刻的京都城,二條城的天守閣上,前田利長正對著地圖發呆。
案上的茶早就涼透了,他卻一口沒喝。手裏的折扇被捏得變了形,竹骨硌得手心生疼。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猛地抬頭,看到家臣前田慶次臉色慘白地跑進來。
“少主!不好了!”前田慶次手裏的信紙都在發抖,“和泉國守戰敗了!明軍隻用了半個時辰就攻破了城池,現在正往河內國去,離京都隻有兩天路程了!”
前田利長一把搶過信紙,上麵的字跡潦草得幾乎認不出來,隻看得清“火光衝天”“屍橫遍野”幾個字。他捏著信紙的手在發抖,突然想起三天前收到的急報——那時還說明軍隻有幾千人,可現在……
“外麵都在傳……”前田慶次的聲音帶著哭腔,“說明軍有十萬鐵騎,所到之處寸草不生,連三歲的孩子都不放過……”
“胡說!”前田利長猛地一拍桌子,茶碗“哐當”一聲摔在地上,“豐臣大人帶走的精銳雖然多,可我手裏還有五千人!怎麽可能擋不住區區幾千明軍?”
話雖如此,他的聲音卻在發虛。他比誰都清楚,這五千人裏,有一半是剛征召的農民,連刀都握不穩;剩下的一半,也都是些老弱病殘,真正能打仗的,恐怕連一千都湊不齊。
“少主,要不……”前田慶次猶豫著開口,“咱們派人去跟明軍求和?就說……就說願意臣服,歲歲納貢……”
“求和?”前田利長冷笑一聲,眼神卻沒什麽底氣,“你忘了上月德川家的使者是怎麽死的?明軍根本不接受投降,他們隻要土地和人命!”
他走到窗邊,望著京都城外的農田。往年這個時候,田裏該是一片綠油油的秧苗,可現在,不少田地已經荒蕪,連農人都跑光了。守城的士兵縮在城牆根下曬太陽,手裏的長槍斜斜地靠在牆上,與其說是守城,不如說是在等著末日降臨。
“報——”又一個家臣跑進來,手裏舉著一麵被箭射穿的旗幟,“河內國的烽火台點燃了!是最高級別的警報!”
前田利長抬頭望去,隻見東南方向的天空上,一股黑煙正衝天而起。那是烽火台的信號,按照規矩,隻有敵軍兵臨城下時才會點燃。
“他們來得這麽快?”前田利長的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上。他扶住窗沿才站穩,突然想起父親前田利家臨終前的話:“豐臣家的氣數怕是要盡了,若有一日京都危急,你帶著族人往越後國去,那裏有德川家的勢力,或許能保一命。”
那時他還覺得父親多慮,可現在,他才明白什麽叫“氣數已盡”。
夜幕降臨時,京都城的恐慌達到了頂峰。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明軍進城了”,城門口頓時亂成一團。守城的士兵扔掉武器就跑,百姓們則像沒頭蒼蠅一樣往家裏鑽,街道上的燈籠被撞得東倒西歪,火光在夜色中明明滅滅,像鬼火一樣。
前田利長站在天守閣上,看著下麵混亂的景象,突然覺得很可笑。他手裏明明有五千人,卻連維持秩序都做不到;這座號稱“永不陷落”的京都城,居然被一句謠言嚇得雞飛狗跳。
“少主,快走吧!”前田慶次拉著他的胳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已經備好了馬車,咱們往越後國去!”
前田利長看著遠處烽火台的黑煙,又看了看下麵驚慌失措的百姓,突然甩開前田慶次的手:“我走了,這些人怎麽辦?”
“都什麽時候了還管他們!”前田慶次急得跳腳,“留在這裏隻有死路一條!”
前田利長沒有說話。他想起父親生前總說,武士的本分就是守護領地和百姓。可現在,他連自己都快守護不住了。
就在這時,城外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密,像無數麵鼓在同時敲響。前田利長瞳孔驟縮,他認得那種聲音——那是騎兵衝鋒時的馬蹄聲,而且數量絕對不少。
“來了……他們真的來了……”前田慶次癱坐在地上,麵如死灰。
前田利長深吸一口氣,拔出腰間的長刀。刀身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映出他蒼白的臉。他轉身對身後的家臣們道:“願意跟我死戰的,拿起武器;想走的,現在就可以走。”
家臣們麵麵相覷,最終隻有十幾個人拿起了刀,剩下的人都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前田利長慘笑一聲,提著刀往城下走去。他知道,這一戰必敗無疑,但至少,他不能像個懦夫一樣逃跑。
城門外的空地上,麻威勒住馬韁,看著眼前這座燈火通明的城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將軍,真要攻進去?”親兵問道,“咱們隻有三千人,裏麵據說有五千守軍……”
“五千?”麻威嗤笑一聲,指著城牆上那些縮頭縮腦的士兵,“你看他們像是能打仗的樣子?傳令下去,吹號!”
號角聲在夜空中響起,尖銳而刺耳。城牆上的士兵頓時一陣騷動,不少人嚇得直接從城牆上掉了下去。麻威看著這可笑的景象,突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他還以為能遇到一場像樣的抵抗,沒想到竟是這樣一群廢物。
“放幾炮,嚇唬嚇唬他們。”麻威懶洋洋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