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退回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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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臣們趕緊圍成個圈,舉著刀跟那些紅了眼的亂民拚命。刀砍卷了就換一把,胳膊受傷了就用牙咬著刀柄繼續劈,總算把前田利長和後陽成護得沒出事。可周圍早就亂成一鍋粥,人跟潮水似的湧過來,殺退一波又來一波,根本擋不住。
    當兵的、老百姓、壯丁混在一塊兒砍殺,誰也分不清誰是自己人。有個武士剛砍倒一個撲過來的壯丁,回頭就被自己人誤砍了一刀,捂著脖子倒在地上,嘴裏的血沫還沒吐完,就被亂腳踩爛了。公卿們的馬車早就散了架,有個老臣抱著家裏傳下來的玉印縮在車底下,被幾個亂民拖出來,還沒來得及求饒就被亂刀砍死,連那玉印都被劈成了兩半。更慘的是,有戶人家全家都困在馬車裏,被活活燒死,慘叫聲老遠都能聽見,到最後骨頭都燒得焦黑,分不清誰是誰。
    這場沒頭沒腦的打鬥從半夜一直打到天亮。前田利長最精銳的家臣死了三分之一,屍體堆在旁邊像堵矮牆;死掉的壯丁和老百姓更是數不過來,血流得跟河似的,連路邊的排水溝都被碎肉堵滿了。前田利長騎在馬上,看著那些紅著眼互相砍殺的人,腦子一片空白——他想不通,這些人昨天還好好待在家裏,怎麽一夜之間就跟瘋了似的?更想不通城裏那幾聲莫名其妙的爆炸是咋回事,要不是那幾聲響,情況絕不能壞到這份上。
    天剛蒙蒙亮時,家臣們總算護著他們殺到了南城門,可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從丹波那邊跑來的難民把城門堵得嚴嚴實實,他們拍著門板嘶吼,拿石頭砸城牆,眼裏的瘋狂勁兒跟城裏的人一個樣。城裏的人想往外跑,城外的人想往裏衝,兩撥人隔著門板對罵,把城門夾在中間,連條縫都沒有。
    “去西城門!”最有主意的家臣咬著牙喊,“快!”
    家臣們又護著人往西邊殺,路上又死了十幾個武士,才發現西城門也被堵死了。難民和城裏的百姓隔著護城河對罵,有人甚至搭了簡易木筏想劃過來,被城上的亂箭射成了刺蝟。再跑到北城門,情況更糟,屍體堆得快跟城牆一般高,城門被堵得死死的,別說出去,靠近都難。
    “完了……全堵死了……”一個家臣癱坐在地上,手裏的刀“哐當”掉在地上,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後陽成這時候突然發作了,他從馬車裏跌跌撞撞跑出來,指著前田利長的鼻子就罵,唾沫星子噴了他一臉。可罵歸罵,眼下的難處一點沒減輕。最有主意的家臣這時候開口:“陛下,大人,依我看,不如回皇宮守著。等城裏城外的亂民殺得差不多了,咱們再趁機衝出去。不然現在四個城門都堵死,硬闖就是死路一條。”
    這話雖然不好聽,卻是眼下唯一的辦法。前田利長和後陽成對看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絕望,隻好點頭同意。
    一行人掉頭往皇宮殺去。好在昨夜所有人都想著往外逃,沒人趁機闖皇宮,宮門還好端端的。家臣們和剩下的兵趕緊把宮門堵死,又搬來石頭頂住,這才喘了口氣。可等坐下數一數人數,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底——除了前田利長、後陽成和皇後,其他的公卿、皇親國戚,全落在外麵了。
    皇後抱著後陽成的胳膊哭得死去活來,她的幾個侄子都沒跟過來,想來是活不成了。後陽成呆呆地坐著,眼神發直,嘴裏念叨著“完了,全完了”。前田利長也強不到哪兒去,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家人——老婆、小妾、兒女、親戚,全落在外麵了。昨夜隻顧著護著天皇逃命,根本沒顧上他們,現在想來,怕是早就死在亂軍裏了。
    那些家臣也一個個耷拉著腦袋,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他們為了護主,不僅自己死傷慘重,連家人都顧不上,這會兒一個個累得快站不住,連刀都快握不住了。有個年輕武士想起自己剛娶的媳婦,忍不住蹲在地上哭,哭聲跟受傷的野獸似的,悶悶的。
    皇宮裏空蕩蕩的,連個伺候的宮人都沒有,隻有風吹過窗戶的嗚嗚聲。前田利長走到門口往外看,隻見遠處街上還散落著馬車殘骸,幾具穿得講究的屍體躺在路邊,被野狗撕咬著,露出白森森的骨頭。他知道,那又是哪家公卿的下場。
    可眼下,他們能做的隻有束手無策地等著。
    軍隊早就散了架,昨夜的混戰把編製衝得七零八落,誰也說不清還有多少人活著,更不知道那些人此刻是在砍殺亂民,還是早就成了路邊的屍體。皇宮裏清點了三遍,能拿起刀的護衛加起來還不到三百人,個個帶傷,甲胄上的血漬都結了痂,握著刀的手止不住地發顫。
    前田利長站在宮牆上往下看,隻見遠處的街道上還在冒煙,偶爾傳來幾聲槍響和嘶吼。那些亂民像蟻群似的在城裏流竄,撞開店鋪的門,拖著搶來的綢緞和米袋狂奔,遇到擋路的就舉刀便砍,連老弱婦孺都沒放過。有個穿和服的女人抱著孩子跪在地上求饒,被幾個壯丁一腳踹翻,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紅的白的濺了那女人一臉,她愣了愣,突然抓起地上的碎瓷片就往壯丁臉上劃,結果被亂棍打死在當場。
    “三百人……”前田利長低聲重複著這個數字,喉結滾了滾,“守得住嗎?”
    身邊的老臣咳著血搖頭:“大人,別說守了,怕是連宮門都護不住。您看那邊——”他指向東邊的街道,一群亂民正圍著一輛翻倒的馬車哄搶,其中幾個抬頭看見了宮牆上的人影,突然舉起手裏的刀大喊起來,很快就有上百人朝著皇宮的方向湧來,雖然隔著老遠,那股瘋狂的勢頭卻像浪頭似的拍過來。
    後陽成在殿裏聽見動靜,扒著窗欞往外看,腿一軟差點摔倒。他抓著前田利長的袖子,聲音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利長……利長啊……這可怎麽辦?他們要是衝進來……”
    前田利長沒說話,隻是握緊了腰間的刀。刀柄上的纏繩被血泡軟了,滑溜溜的硌著手心。他知道,這三百人別說對抗全城的亂民,怕是連第一波衝擊都頂不住——那些人眼裏的餓狼似的綠光,早就把生死拋到了腦後。
    有個年輕武士突然喊起來:“大人!您看!”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西邊的街道上,一群亂民正舉著梯子往宮牆上爬,最前麵的已經抓住了牆頭的磚縫,露出半張沾滿血汙的臉,咧著嘴往上麵爬。
    “射箭!快射箭!”
    護衛們慌忙搭弓,箭矢嗖嗖地飛下去,把那人射得像個刺蝟,慘叫著摔了下去。可後麵的人立刻踩著他的屍體繼續爬,還有人扛著門板往宮門上撞,“砰砰”的巨響震得牆灰簌簌往下掉。
    前田利長看著那扇搖搖欲墜的宮門,突然覺得喉嚨發緊。他想起昨夜那些公卿的慘叫聲,想起散落在城外的家眷,想起此刻正往宮牆上爬的亂民——原來所謂的權勢和兵力,在真正的混亂麵前,竟脆得像層窗紙。
    “守不住的……咱們……怕是要死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