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平衡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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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莫氏,既是對其忠誠的回饋,更是大明經略周邊的一步妙棋。
高平雖小,卻扼守要道,十萬人口不多,卻能成為穩固邊疆的基石。莫氏傾盡所有派出二百人助戰,這份投效之心本就該被善待——皇帝的勉勵與割據許可,已然定下“恩威並施”的基調,而駱尚誌允許其士卒參與基礎操練,更是將“輸血”換成了“造血”。
讓莫氏在明軍的影響下學會整軍經武,既能使其具備自保之力,避免被周邊勢力吞並而導致邊疆動蕩,又能以其為範本,向其他藩屬展示“依附大明可得實利”。畢竟,一個聽話且有能力守好門戶的小弟,遠比一群散亂的牆頭草更有價值。
更何況,莫氏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麵旗幟。看著它在大明庇護下站穩腳跟,周邊勢力自然會掂量與大明為敵的代價,也會更主動地向大明靠攏。這般以點帶麵,方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將邊疆的穩定牢牢握在手中。
莫氏若想做大到“養虎為患”,還差著幾道難以逾越的坎。
其一,家底太薄。十萬人口撐死能養兩千兵,這點規模連明軍一個營都比不上,更別說打造像樣的火器工坊——沒有持續的資源投入,連鳥銃都得靠大明接濟,何談與明軍抗衡?
其二,命脈捏在大明手裏。高平的鹽鐵、布匹皆需從大明輸入,連“模範藩屬”的名分都是朝廷給的。真要生異心,斷了補給線再扶持個旁支,莫氏轉瞬就得垮台。
其三,周邊都是眼睛。其他藩屬國本就對莫氏得大明青睞眼紅,若它敢擴軍,不用明軍動手,鄰居們就得聯手製衡——小國間的猜忌,本就是大明最好的防火牆。
說到底,莫氏能依仗的唯有大明的庇護,就像藤蔓纏上大樹,離了這棵樹,風一吹就倒。與其擔心養虎,不如借它這棵“牆頭草”,讓周邊勢力看看:跟著大明有肉吃,叛離大明沒好下場。這才是更穩妥的製衡之道。
和李成梁的“養虎為患”比起來,大明對莫氏的扶持,從根上就不是一回事。
李成梁當年對努爾哈赤的縱容,是有意保留邊患以固自身兵權——他放任女真各部互鬥,又刻意扶持努爾哈赤製衡其他勢力,等於親手給了對方坐大的土壤。更要命的是,他既沒掐斷女真的資源供給,也沒限製其軍事實力,反而借“邊貿”讓對方得了鐵器、糧食,最終養出個能掀翻大明的後金。
可對莫氏呢?大明給的是“名分”和“規矩”。允許割據高平,卻卡死了鹽鐵等命脈;教隊列操練,卻絕不讓其染指核心火器技術;甚至故意讓周邊藩屬盯著它,用小國間的製衡消解其擴張可能。莫氏就像圈在柵欄裏的羊,能吃草能繁衍,卻絕無衝破柵欄的力氣——柵欄的鑰匙,始終捏在大明手裏。
李成梁是“養虎防患”,結果喂飽了虎;大明對莫氏是“馭犬護院”,鏈子始終攥在手裏。一個是放任失控的權術投機,一個是算準了分寸的邊疆治理,本質上雲泥之別。
國家策略層麵的“扶持”與私人利益驅動的“養虎為患”,核心區別在於是否有底線與製衡。
國家層麵的扶持,從來帶著清晰的框架:給資源但控命脈,給空間但設邊界。就像大明對莫氏,給名分、允割據,卻卡死鹽鐵火器;教操練、助自保,卻用周邊藩屬形成牽製。所有支持都服務於整體戰略——以最小成本穩定邊疆,而非讓其無序擴張。這是“可控範圍內的借力”,如同給風箏係上繩子,飛得再高也拽得回來。
而私人利益主導的“養虎”,本質是借“虎”謀私。李成梁縱容努爾哈赤,是為了靠邊患鞏固自身兵權,甚至借邊貿中飽私囊。他刻意模糊製衡邊界,對女真的擴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終讓“虎”掙脫掌控。這種行為從一開始就背離了國家利益,成了“為私利養禍”,如同解開繩的風箏,遲早失控墜毀。
一個是棋盤上的落子,步步有後手;一個是賭桌上的投機,隻顧眼前利。這便是本質分野。
蕭如薰心裏跟明鏡似的——這點製衡手段,哪夠讓朝廷那幫文官提刀的?
真論起平衡之道,文官們能把縱橫捭闔玩成繡花。今日抬莫氏壓安南,明日扶占城掣莫家,既讓藩屬們個個覺得離了大明活不成,又讓他們互相咬得牙根癢。鹽鐵掐著,歲貢盯著,偶爾賞幾杆鳥銃當甜頭,轉臉就把操演圖譜給了隔壁部族。
莫氏想坐大?文官們能先借著“核查貢賦”的由頭派個通判去盯著,再挑唆周邊小國去搶幾畝稻田,逼得莫氏隻能哭著來求大明主持公道。從頭到尾,刀光藏在笑臉後,血腥味裹著絲綢香,既讓藩屬們服服帖帖,又斷不了對大明的依賴。
蕭如薰不過是在戰場上擺開架勢,真要論朝堂上的水磨功夫,他這點手段,在文官們眼裏怕是還嫩著點呢。玩脫?那得看誰來玩——這群把製衡玩成本能的主兒,早就把秤砣係在了指尖上。
論起玩心眼、布棋局,這藍星上其他國家的政客捆一塊兒,怕是也接不住這邊文官們的三招兩式。
這群人打小浸在經史策論裏,把“製衡”二字嚼得比米還碎。遠的不說,單看朝堂上的你來我往:戶部掐著兵部的餉銀,言官盯著督撫的政績,連宮裏的太監都得懂幾分“平衡術”。對外更是爐火純青——給莫氏一塊“模範藩屬”的牌匾,轉頭就許安南“互市減稅”,讓兩邊既爭著表忠心,又得互相提防,誰也不敢真越界。
他們不用槍炮,單憑幾道聖旨、幾封密函,就能讓周邊勢力鬥得頭破血流,最後還得哭著喊著求大明主持公道。那些外國政客捧著的“地緣戰略”,在他們眼裏不過是孩童搭積木——看似精巧,實則一推就倒。
真要論玩策略,這邊的文官能把人心算計到骨頭縫裏,笑臉遞著甜棗,腳下早擺好了絆馬索。別說聯手,怕是剛湊到一塊兒商量對策,就被這邊用些蠅頭小利拆了個七零八落。
這話可不是誇張。自大漢起,郡縣裏藏著的人才,單拎出來就能撐起一個國家的骨架。
你看那縣學裏的生員,熟稔《九章算術》能算清賦稅糧草,讀得懂《禮記》能定禮儀規矩,甚至翻兩頁《孫子》就敢琢磨攻守之策。更別說那些退隱的老吏,一輩子經辦戶籍、水利、刑獄,腦子裏裝著的治理章程,足夠讓一個蕞爾小國從無到有建起秩序。
就像當年張騫通西域,帶出去的文書小吏,到了異域便能幫城邦定曆法、理訴訟;班超在西域憑三十餘人縱橫捭闔,靠的不僅是勇武,更是郡縣裏曆練出的權謀與章法。這些在大漢不過是“治一縣之才”的人,放到周邊部族,便是能定國安邦的“賢能”。
不是說小國無才,而是自秦漢起,中原的郡縣製早已把治理經驗打磨成了體係——從戶籍到稅賦,從水利到防務,每個環節都有成熟的章法可依。一個縣的主簿,放到西域城邦就是頂級的政務官;一個縣尉的練兵之法,足夠讓草原部落的戰力翻倍。
這種根植於製度與文化的人才厚度,才是那句話的底氣:大漢一縣之才,足當一國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