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誓師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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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叫頭遍時,昆明城外的校場已經站滿了人。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淡青色的光灑在密密麻麻的甲胄上,映出一片冷硬的亮色。士兵們列著整齊的隊伍,手裏的長槍斜指地麵,槍纓在晨風中微微晃動,像一片紅色的浪。校場中央搭著個高台,上麵掛著兩麵大旗,一麵是“明”字龍旗,另一麵繡著“鎮南王”三個黑字,風一吹,旗子“嘩啦啦”地響,震得旗杆頂上的銅鈴叮當作響。
蕭如薰穿著一身亮銀甲,甲片是新打磨過的,連縫隙裏都擦得幹幹淨淨。他站在高台上,往下看,隻見人頭攢動,卻聽不到一點說話聲,隻有風吹過甲胄的“嗚嗚”聲,還有遠處戰馬偶爾的嘶鳴。
“王爺,時辰到了。”劉綎走到他身邊,手裏捧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三杯酒,還有一把出鞘的長刀——刀是當年鄧子龍用過的,刃上還留著倭寇的血痕。
蕭如薰端起第一杯酒,高高舉起。晨光恰好照在酒杯裏,酒液泛著琥珀色的光。“這第一杯,敬天地!”他朗聲道,聲音在空曠的校場上回蕩,“願天公作美,讓我大明將士旗開得勝!”說完,他將酒潑在地上,酒水濺在青石板上,很快滲了進去。
接著,他端起第二杯酒:“這第二杯,敬先烈!”他的目光掃過台下的士兵,“當年在朝鮮,鄧將軍帶著弟兄們血拚露梁海,屍骨都葬在了異國他鄉。今日咱們出征緬甸,定要打出大明的威風,讓他們在天上也能瞑目!”這杯酒,他灑在了高台的台階下,像是在祭奠那些看不見的亡魂。
最後一杯酒,他舉到嘴邊,卻沒喝,而是對著台下喊道:“兒郎們!”
“在!”四萬人的回應像一聲炸雷,震得高台都在顫。
“緬甸的莽應裏,占我土地,殺我邊民,該不該打?”
“該!”
“拿下緬甸,金銀珠寶,土地女人,本王分你們一半!要是有人戰死,家小由朝廷供養,子子孫孫都有飯吃!”蕭如薰將酒一飲而盡,把酒杯往地上一摔,“哐當”一聲,瓷片四濺。
他抄起托盤上的長刀,刀尖指向南方:“出發!”
“殺!殺!殺!”士兵們舉起兵器,齊聲呐喊。龍旗和鎮南王旗率先動了,像兩朵移動的雲,帶著潮水般的隊伍往南而去。
蕭如薰走下高台時,李存義帶著幾個糧兵匆匆跑來,手裏推著輛小車,車上放著幾十個布包。“王爺,這是給您和幾位將軍備的幹糧,裏麵有肉幹、炒米,還有幾塊糖,路上墊墊肚子。”
他拿起一個布包,掂量了掂,足有三斤重。打開一看,裏麵的肉幹切得方方正正,炒米裹著芝麻,還有兩塊油紙包著的麥芽糖,黏糊糊的。“有心了。”他拍了拍李存義的肩膀,“庫房的事,就交給你了。”
“王爺放心!”李存義拍著胸脯,“隻要您需要,小老兒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把糧草送到!”
隊伍走得很快,像是腳下生了風。蕭如薰騎著匹黑馬,走在隊伍中間,身邊是趙虎的火槍營。那些年輕的士兵背著鳥銃,腰裏別著火藥袋,臉上帶著興奮的紅。趙虎跟在他旁邊,嘴裏哼著小調,是遼東那邊的民謠。
“唱什麽呢?”蕭如薰問。
趙虎嘿嘿一笑:“唱咱家鄉的小調,說的是‘打了勝仗回家去,娶個媳婦生娃子’。”
周圍的士兵都笑了起來,氣氛一下子輕鬆了不少。蕭如薰也笑了,他想起自己年輕時,也盼著打完仗回家,可這仗一打,就從遼東打到了雲南,家反倒成了遙遠的地方。
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前麵傳來一陣馬蹄聲。是鄧茂派來的信使,一個渾身濕透的水師士兵,看樣子是從瀾滄江沿岸快馬加鞭趕來的。“王爺!鄧將軍說,水師已經出發了,順流而下,估摸著明天就能到蠻莫附近,就等您的命令,隨時可以攻城!”
“好!”蕭如薰勒住馬,“告訴鄧將軍,讓他先別急,等咱們把莽白的象兵引出來,他再動手不遲。”
信使剛走,劉綎從後麵趕上來,手裏拿著張紙條:“王爺,周布政使又派人來了,說雲南府的幾個鄉紳想給大軍送些慰問品,問咱們在哪兒歇腳。”
蕭如薰接過紙條,看都沒看就揉了:“讓他們把東西送到糧倉去,告訴周大人,本王沒空見他。”他心裏清楚,這些鄉紳背後都是東林黨,送慰問品是假,想探聽軍情是真。
日頭升到頭頂時,隊伍在一片竹林邊歇腳。士兵們拿出幹糧,就著竹筒裏的水吃起來。蕭如薰坐在一棵大竹下,打開李存義給的布包,剛咬了口肉幹,就見趙虎拿著個奇怪的東西跑過來。
“王爺,您瞧這個!”那是個竹製的小玩意兒,像個笛子,卻隻有三個孔。趙虎往嘴裏一放,吹了兩聲,“嗚嗚”的,像大象叫。
“這是啥?”
“剛才路邊的小孩給的,說這叫‘象哨’,學大象叫最像。”趙虎得意地又吹了兩聲,“等打到蠻莫,我吹這個,保管把莽白的象兵都引出來!”
蕭如薰接過象哨,放在手裏看了看。竹哨做得很粗糙,上麵還留著小孩的牙印。他試著吹了一下,還真有點像遠處大象的叫聲。“有點意思。”他把象哨還給趙虎,“留著吧,說不定真能派上用場。”
歇夠了,隊伍繼續南行。路漸漸難走起來,開始有了上坡下坡,路邊的樹也越來越密,葉子大得像巴掌,陽光都透不進來。偶爾能看到一些少數民族的寨子,竹樓歪歪扭扭的,寨子裏的人遠遠地看著,眼神裏有好奇,也有害怕。
走在最前麵的斥候回來報,說前麵就是孟連土司的地界了,召溫帶著人在山口等著。蕭如薰催馬快走,果然,遠遠就看見山口站著一群人,為首的是個穿著花筒裙的漢子,頭上裹著紅布,正是孟族首領召溫。
“鎮南王!”召溫看到蕭如薰,連忙跑過來,身後跟著幾個捧著象牙的隨從,“小人等你們好久了!”
蕭如薰翻身下馬:“召溫首領,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召溫把象牙往地上一放,“莽白的象兵就在前麵的蠻莫河對岸,小人已經備好了船,就等王爺一聲令下,咱們過河打他個措手不及!”
蕭如薰看向蠻莫河的方向,河麵上水汽氤氳,隱約能看到對岸的竹林裏藏著旗幟。他握緊了腰間的刀,刀鞘上的鑲嵌的寶石在樹蔭下閃著光。
“不急。”他說,“先讓弟兄們歇一晚,明天一早,咱們給莽白送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