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首戰騰越

字數:3699   加入書籤

A+A-


    騰越衛的城牆是用當地的青石砌的,牆縫裏長滿了青苔,有些地方甚至鑽出幾叢野蕨。城頭上的旗幡破舊不堪,繡著的“騰”字被風雨洗得發白,在晨風中有氣無力地耷拉著。
    蕭如薰勒住馬韁時,露水剛被朝陽蒸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土腥味。他抬手擋了擋陽光,看向城門口——那裏紮著個簡陋的木寨,十幾個緬甸士兵正抱著刀打盹,寨門上掛著的骷髏頭在陽光下泛著黃,那是他們所謂的“戰利品”。
    “王爺,這騰越衛原是咱們的千戶所,三年前被莽白搶了去,守將全家都……”劉綎的話沒說完,但眼裏的火氣已經燒了起來。他指著城牆根下的幾堆白骨,“那都是咱們大明百姓的骨頭,被他們扔在那兒喂野狗。”
    蕭如薰沒說話,隻是從馬背上摘下望遠鏡——這是他最新的高倍銅製的鏡筒擦得鋥亮,比以前的更加看的遠,能看清城頭上緬甸士兵的臉。他數了數,城牆上約莫有兩百個守軍,手裏拿的多是竹矛和彎刀,隻有十幾個背著老舊的火銃。
    “趙虎。”
    “末將在!”趙虎往前湊了湊,手裏的象哨還在滴滴答答地響——他從昨天起就沒停過,說要讓緬甸人提前嚐嚐“大象的厲害”。
    “你的火槍營,能在百步外打中那麵破旗嗎?”蕭如薰指著城頭的緬甸旗。
    趙虎眯眼瞅了瞅,旗竿插在東南角的箭垛上,離著約莫八十步。“王爺瞧好吧!”他轉身對身後的火槍兵打了個手勢,三十個士兵立刻列成三排,“嘩啦”一聲舉起鳥銃,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城頭。
    城頭上的緬甸士兵被驚動了,一個個揉著眼睛站起來,有的還對著這邊指指點點,大概以為是來了商隊。那個抱著刀打盹的頭目罵罵咧咧地走過來,一腳踹在一個士兵的屁股上,嘴裏嘰裏呱啦地喊著什麽。
    “放!”趙虎一聲令下。
    “砰砰砰!”三十聲槍響幾乎連成一片,鉛彈呼嘯著掠過半空,像一群黑色的鳥。城頭上的緬甸旗應聲而落,旗杆被攔腰打斷,木屑飛得四處都是。
    這下,城頭上徹底亂了。緬甸士兵尖叫著往箭垛後麵鑽,那個頭目舉著彎刀嗷嗷叫,卻沒人敢探出腦袋。
    蕭如薰放下望遠鏡,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劉將軍,該你了。”
    劉綎拔出破虜刀,刀身在陽光下閃著寒光:“步軍第三營,跟我上!”
    五百個手持盾牌和長刀的士兵立刻衝了上去,他們踩著木板搭成的便橋,很快就到了木寨前。
    寨子裏的緬甸士兵剛反應過來,想放箭,卻被盾牌擋了個嚴實。隻聽“哐當”幾聲,盾牌撞在木寨的柵欄上,柵欄應聲而斷。
    “殺!”
    一輪手榴彈爆炸過後,乘著爆炸帶來的煙霧。劉綎第一個衝進去,破虜刀一揮,就把那個舉著彎刀的頭目劈成了兩半。鮮血濺在他的銀甲上,像開了朵紅梅花。
    城頭上的緬甸人想往下扔石頭,卻被火槍營的士兵一個個點名。趙虎親自操著一杆鳥銃,眯著眼瞄準一個露頭的士兵,“砰”的一聲,那士兵“啊”地叫著摔了下去,再也沒動靜。
    蕭如薰催馬走到城下,看著士兵們順著雲梯往上爬。騰越衛的城牆不算高,也就兩丈多,士兵們手腳麻利,很快就有十幾個人爬上了城頭。他們拔出腰間的短刀,對著驚慌失措的緬甸人砍過去,城頭上很快就飄起了大明的龍旗。
    “王爺,城破了!”趙虎興奮地喊,手裏的象哨又開始響,這次學得更像了,連遠處山林裏的野象都跟著叫了起來。
    蕭如薰沒進城,隻是讓人把城門口的骷髏頭都收起來,找個地方好好埋了。他坐在馬背上,看著士兵們從城裏搬出一箱箱東西——有緬甸人的彎刀,有搶來的絲綢,還有幾袋沒開封的茶葉。
    “王爺,找到個活口!”兩個士兵押著個渾身發抖的緬甸兵過來,那兵腿一軟,“撲通”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嘴裏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蕭如薰看向召溫派來的向導——一個叫岩膽的孟族漢子,會說些漢話。“問問他,莽白的象兵現在在哪兒,有多少人。”
    岩膽跟那緬甸兵嘰裏呱啦說了幾句,回頭道:“他說……莽白的象兵在蠻莫城,有三千人,還有五十頭戰象,昨天剛過了蠻莫河。”
    “五十頭戰象?”劉綎皺起眉,“比咱們預想的多了二十頭。”
    蕭如薰摸了摸下巴:“看來莽應裏是真把家底都掏出來了。岩膽,告訴這俘虜,隻要他帶路,本王就饒他一命。”
    那緬甸兵聽說能活命,眼睛亮了起來,連連點頭。
    中午時分,大軍開進騰越衛城。城裏的房子大多是竹製的,被戰火燎得黑乎乎的,但街麵上還能看出當年的樣子——有賣茶的鋪子,有打鐵的作坊,還有個關著十幾個人的土牢,裏麵都是被抓來的大明百姓,一個個麵黃肌瘦,看見穿明甲的士兵,都愣了半天,然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把他們都放了,找大夫來看,再給點吃的。”蕭如薰吩咐道。他走進當年的千戶所衙門,裏麵的東西早就被搬空了,隻有正堂的柱子上還刻著“忠君報國”四個大字,被刀砍得亂七八糟。
    他讓人找來塊新木牌,親自寫下“騰越衛”三個字,掛在衙門口。陽光透過門欞照進來,把“衛”字的最後一筆拉得很長,像一把出鞘的劍。
    岩膽走進來,手裏拿著個竹筒:“王爺,孟族的探子回來了,說蠻莫那邊的象兵正在砍樹,想把路堵死。”
    “讓他們砍。”蕭如薰走到地圖前,用手指在騰越衛和蠻莫之間畫了條線,“咱們不從大路走,從旁邊的老林穿過去,繞到他們後麵。”他看向趙虎,“你的火槍營,能不能在林子裏走?”
    趙虎拍著胸脯:“別說老林,就是刀山火海,末將也能帶著弟兄們衝過去!”
    蕭如薰點點頭,又看向劉綎:“讓士兵們抓緊時間歇著,下午申時出發,帶上三天的幹糧,火銃和火炮都用油布包好,別讓露水打濕了。”
    “是!”
    走出千戶所時,街上已經熱鬧起來。士兵們在打掃戰場,百姓們端著水和食物給他們,有個老婆婆抱著個孩子,跪在地上給蕭如薰磕頭,嘴裏念叨著“多謝王爺救命”。
    蕭如薰扶起老婆婆,從懷裏摸出塊麥芽糖——還是李存義給的那個布包裏的,塞到孩子手裏。孩子怯生生地接過去,舔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等打完仗,就讓你們過上好日子。”他輕聲說,像是在對孩子說,又像是在對這座飽經風霜的城說。
    午後的陽光透過樹梢照下來,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蕭如薰翻身上馬,看著士兵們整隊出發,火槍營的鳥銃被油布包得嚴嚴實實,像背著一個個長包袱。趙虎走在最前麵,嘴裏哼著歌,這次不是遼東的民謠,是他自己編的:“騰越衛,騰越衛,咱們的地,咱們的人……”
    歌聲在山林裏回蕩,驚起一群飛鳥。蕭如薰知道,這隻是開始,前麵的蠻莫城,還有更遠的阿瓦城,等著他們去征服。但他不怕,因為他身後,是四萬大明的兒郎,是這麵永遠不倒的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