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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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越衛往西走三十裏,就到了蠻莫河的一條支流邊。河岸上長滿野芭蕉,寬大的葉子被午後的日頭曬得打了蔫,耷拉下來像一把把破了的傘。蕭如薰蹲在河邊,看著士兵們拿砍刀砍芭蕉杆——這杆子裏頭的汁水能解渴,纖維還能搓成繩子捆行李。
“王爺,岩膽說召溫的人就在前頭老榕樹下等著呢。”趙虎手裏攥著個剛摘的野果,吃得汁水順著下巴流,黑色的果核隨口就噴了出來,“那老頭倒挺準時,說申時到,就真申時到了。”
蕭如薰站起身,拍了拍鎧甲上沾的草屑。他換了身輕便的皮甲,腰裏就掛著把短刀,看著倒像個普通的百戶。“讓火槍營在林子裏等著,沒我的命令不許出來。”他叮囑道,“孟族人跟東籲王朝打了一輩子交道,心眼多,咱們得防著點。”
“知道了。”趙虎把最後一點果核吐掉,抹了把嘴,“末將帶十個親兵跟著您,誰敢耍花樣,一刀剁了他!”
穿過一片齊腰深的蒿草,果然見河邊有棵老榕樹,樹幹粗得要五個人才能合抱過來,枝葉鋪展開來像個大帳篷。樹下站著十幾個孟族人,領頭的是個精瘦的老頭,裹著紅色頭巾,手裏拄著根象牙拐杖,正是召溫。
“鎮南王!”召溫看見蕭如薰,趕緊拄著拐杖迎上來,渾濁的眼睛裏閃著光,“可把您給盼來了!”他身後的孟族漢子們紛紛鞠躬,手裏還捧著些東西——幾串香蕉,幾個椰子,還有個藤筐,裏麵裝著隻肥碩的山雞,撲騰著翅膀直鬧騰。
蕭如薰指了指藤筐:“召溫首領倒是客氣。”
“應該的,應該的。”召溫笑得臉上的皺紋都擠到了一塊兒,“這點東西不算啥,等王爺拿下蠻莫,小人再給您備大禮——莽白那小子藏了三箱子寶石,全在他寢宮裏呢!”
“寶石不急。”蕭如薰走到榕樹蔭裏坐下,“我聽說,莽白讓象兵在蠻莫城外挖了壕溝?”
一提這個,召溫的臉就沉了下來:“那狗東西!把城外的稻田全毀了,挖了條兩丈寬的溝,裏頭還灌了水,說是要防著咱們。不過王爺放心,小人已經讓人在溝底挖了暗道,能過人,就是得彎著腰走。”
他從懷裏掏出個竹筒,倒出一卷芭蕉葉做的地圖,上麵用炭筆畫著蠻莫城的輪廓,還有壕溝和暗道的位置。“莽白把主力都放在南門,有兩千人,還有三十頭戰象;西門隻有五百人,守著吊橋;北門和東門是土牆,最薄,小人覺得……”
“西門。”蕭如薰指著地圖上的西門,“明天夜裏,你帶人把吊橋的繩索砍斷,讓他們沒法從西門調兵。”他看向召溫,“你的人能辦到不?”
召溫拍著胸脯:“沒問題!小人的侄子召猛就混在西門的守軍裏,他最會爬樹,砍根繩子跟玩似的!”
正說著,遠處傳來一陣大象的叫聲,悶悶的,像是從蠻莫城那邊傳過來的。趙虎立刻按住了腰裏的短刀:“是莽白的象兵?”
召溫側著耳朵聽了聽,搖搖頭:“不是,是野象。這附近山林裏野象不少,晚上總出來找吃的。”他忽然笑了,“說起來,莽白的戰象都是訓過的,怕火,也怕野象——要是咱們能把野象引過去,保管他們亂成一鍋粥!”
蕭如薰眼睛一亮:“咋引?”
“用這個。”召溫從懷裏掏出個陶哨,吹了兩聲,聲音尖細,像小鳥叫,“這是咱們孟族的‘喚象哨’,野象聽見就會過來。不過得在半夜吹,那時候它們最活躍。”
趙虎湊過來:“比我的象哨厲害?”說著就要掏自己的竹哨。
“不一樣,不一樣。”召溫擺擺手,“王爺的哨子學的是戰象叫,這個是喚野象的,各有各的用處。”
蕭如薰接過陶哨,在手裏掂了掂,陶土糙得很,上麵還留著指印。“好,就這麽辦。”他站起身,“明天三更,你的人在西門動手,同時吹哨引野象。我的火槍營從暗道過去,拿下西門後,舉火為號,劉將軍會帶主力從南門進攻,讓莽白顧頭顧不了尾!”
召溫連連點頭,又從藤筐裏拿出個椰子,用象牙拐杖敲開,遞給蕭如薰:“王爺嚐嚐,剛摘的,汁甜著呢。”
椰子水帶著股清淩淩的甜,順著喉嚨滑下去,把一路的燥熱都澆沒了。蕭如薰抹了抹嘴:“寶石我不要,莽白的糧倉得歸我。”
“那是自然!”召溫笑得更歡了,“隻要能把東籲人趕出去,別說糧倉,就是讓小人給王爺牽馬,小人也樂意!”
臨走時,蕭如薰讓士兵把那隻山雞留下,換了兩袋炒米給召溫:“讓你的人多吃點,明天好好幹活。”
召溫千恩萬謝地接過炒米,看著蕭如薰一行人鑽進蒿草裏沒了影,臉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來。他對身邊的侄子召猛低聲說了幾句孟語,召猛點點頭,轉身鑽進密林,往蠻莫城的方向去了。
回到營地時,天已經擦黑。劉綎正在清點士兵的裝備,見蕭如薰回來,趕緊迎上來:“王爺,都準備好了,火槍營的油布夠厚,夜裏下露水也不怕;刀斧營把雲梯都打磨過了,梯腳還包了鐵皮,不會打滑。”
蕭如薰點點頭,走到篝火邊坐下,看著士兵們用芭蕉葉包著米飯吃,有的還在火上烤著野豬肉,滋滋地冒油。趙虎不知從哪兒弄來個竹筒,正學著召溫的樣子吹,隻是吹出來的聲音像破鑼,引得周圍的士兵哈哈大笑。
“劉將軍,”蕭如薰往火裏添了根柴,“明天攻進城後,先占糧倉,再救百姓,至於緬甸兵……”他頓了頓,“投降的不殺,硬抗的,格殺勿論。”
“末將明白。”劉綎往火堆裏吐了口唾沫,“那些狗東西殺了咱們那麽多人,也該讓他們嚐嚐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