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撣邦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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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透,竹樓外就響起了腳步聲。蕭如薰披衣起身時,趙虎正蹲在火堆旁啃玉米,玉米粒粘在他的絡腮胡上,看著像隻偷糧的鬆鼠。
“王爺,傣族人說前麵的山澗漲水了,得繞路走。”趙虎把最後一截玉米芯扔給火堆,火星子“劈啪”濺起來,“他們知道條近道,說是翻兩座山就能到孟族大寨。”
蕭如薰走到寨口,隻見幾個傣族漢子正用砍刀劈開路旁的荊棘,露出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小徑。徑旁的野草上掛著露水,沾在褲腿上,涼絲絲的。
“這路能走嗎?”劉綎皺著眉,他那匹老馬正甩著尾巴踢蚊子,蹄子在泥地上刨出個小坑。
“能走。”領頭的傣族漢子叫岩罕,黝黑的臉上堆著笑,露出兩排白牙,“雨季前剛修過,就是陡點,牽馬能過。”他指了指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峰,“翻過那座‘象鼻山’,就能看見大寨的竹樓頂了。”
隊伍順著小徑往上爬。山路確實陡,有的地方得手腳並用,火槍營的士兵們把鳥銃背在身後,騰出雙手抓著路邊的藤條,像群猴子。趙虎走在最前麵,手裏揮舞著砍刀,“唰唰”地劈開擋路的樹枝,嘴裏還哼著小調:“翻大山,過大河,打跑緬甸佬,回家娶老婆……”
爬到半山腰時,突然聽見頭頂傳來“嘩啦啦”的響聲。抬頭一看,隻見幾塊磨盤大的石頭正往下滾,帶著股腥風。
“小心!”蕭如薰猛地拽過身邊的岩罕,往旁邊一撲。兩人剛滾到路邊的凹地裏,石頭就“轟隆”一聲砸在剛才站的地方,碎石濺得滿臉都是。
“是滾石!”劉綎大喊,“都躲到岩石後麵去!”
士兵們紛紛找地方躲藏,隻有幾個倒黴的被碎石擦破了皮,疼得齜牙咧嘴。趙虎氣得直罵娘,舉著砍刀就要往上衝,被蕭如薰喝住了:“別衝動!看看是天災還是人禍!”
岩罕趴在地上,側耳聽了聽,臉色發白:“是‘山魈’!他們在上麵扔石頭!”
“山魈?”蕭如薰沒聽過這名號。
“是山裏的野部落,不屬孟族,也不屬傣族,專靠搶路人過活。”召溫從後麵趕上來,手裏的象牙拐杖在石頭上磕得“當當”響,“他們怕火,也怕鐵器!”
趙虎眼睛一亮,從懷裏掏出個火折子:“那好辦!”他招呼幾個士兵,“把火油拿出來,給老子燒他們!”
士兵們連忙解下腰間的火油罐,擰開蓋子,一股刺鼻的氣味飄出來。趙虎接過油罐,猛地往山坡上潑去,接著把點燃的火折子扔過去。
“呼”的一聲,火順著油跡往上竄,很快就燒紅了半麵山坡。隻聽上麵傳來一陣尖叫,夾雜著怪裏怪氣的呼喊,像是野獸在哭。沒過多久,就看見十幾個穿著獸皮、戴著骷髏頭項鏈的人從火裏滾出來,頭發眉毛都燒沒了,抱著腦袋往山頂跑。
“追嗎?”趙虎摩拳擦掌。
“不用。”蕭如薰看著他們消失在密林裏,“咱們趕路要緊,別跟他們糾纏。”
爬到象鼻山山頂時,太陽已經升到頭頂。山頂有塊平整的大青石,站在上麵往下看,能看見遠處山穀裏的孟族大寨——密密麻麻的竹樓像群蘑菇,寨外的梯田層層疊疊,綠油油的,像塊鋪開的綠毯子。
“那就是‘景邁大寨’。”召溫指著綠毯子中央的一座大竹樓,“我表哥刀猛就在那兒當大頭人,手下有兩千多弟兄呢。”
下山的路好走多了。剛到寨門口,就見一群孟族漢子舉著長刀站在那兒,為首的是個絡腮胡大漢,穿著繡著金線的筒裙,腰間別著柄鑲嵌寶石的彎刀——正是召溫的表哥刀猛。
“表弟,你可算來了!”刀猛一把抱住召溫,兩人互相拍著後背,哈哈大笑。笑夠了,他才轉向蕭如薰,拱手道:“鎮南王的威名,在下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
蕭如薰抱拳還禮:“刀頭領客氣了,我等路過貴地,想借個地方歇腳,順便討點糧草,還望行個方便。”
“好說!好說!”刀猛大手一揮,“寨裏有的是糧食和酒,還有剛殺的野豬,保證讓弟兄們吃好喝好!”他扭頭對身後的人喊,“都愣著幹啥?快把客人往裏麵請!把最好的竹樓收拾出來給王爺住!”
大寨裏熱鬧得像過年。孟族的姑娘們穿著花筒裙,端著米酒和烤肉往士兵們手裏塞,臉上的笑容比米酒還甜。有個膽子大的姑娘,往趙虎手裏塞了串烤螞蚱,嚇得趙虎差點把手裏的酒碗扔了,引得周圍人一陣哄笑。
刀猛的大竹樓裏,火塘燒得正旺,上麵吊著個銅鍋,鍋裏的肉湯咕嘟咕嘟響,香氣滿屋子都是。刀猛給蕭如薰倒了碗米酒,酒液渾濁,帶著股草藥味:“這是咱們孟族的‘百藥酒’,驅寒祛濕,王爺嚐嚐。”
蕭如薰抿了一口,辣得嗓子眼發燙,倒真把爬山的乏勁驅散了不少:“刀頭領,我聽說你們跟莽應裏有仇?”
提到莽應裏,刀猛的臉沉了下來,“砰”地把碗往桌上一墩:“那狗東西!三年前搶了我們的寶石礦,殺了我弟弟,這筆賬,我早想算了!”他往火塘裏添了塊柴,火星子濺到地上,“王爺要是打阿瓦城,我願出兩千弟兄幫忙!不要別的,就想親手砍了莽應裏那狗東西!”
蕭如薰心裏一喜,正愁人手不夠:“要是能拿下阿瓦城,寶石礦還歸你們,我再奏請朝廷,封你當‘景邁土司’,以後孟族的事,你自己說了算。”
“真的?”刀猛眼睛發亮,猛地站起來,對著蕭如薰深深一揖,“多謝王爺!從今往後,我刀猛的命就是王爺的!”
正說著,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召溫跑進來,手裏拿著個染血的箭頭:“表哥!不好了!莽應裏的探子摸到寨外了,被咱們的人射傷了,跑了!”
刀猛臉色一變,拔刀就往外衝:“敢摸到老子的地盤撒野!看我不剝了他的皮!”
蕭如薰一把拉住他:“別追。”他看著那箭頭,箭杆上刻著個小小的孔雀圖案,“這是莽應裏的‘孔雀衛’用的箭,看來他已經知道咱們來了。”
“那咋辦?”刀猛急道,“要不咱們現在就起兵,打他個措手不及?”
“不急。”蕭如薰沉思片刻,“他既然知道咱們來了,肯定會在去阿瓦城的路上設埋伏。刀頭領,你們這兒有沒有別的路能繞到阿瓦城後麵?”
刀猛皺著眉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有!走‘黑風口’!那地方是條峽穀,隻有咱們孟族的老獵人敢走,緬甸兵肯定想不到!”
“有多遠?”
“穿過峽穀,再走三天就能到阿瓦城的後門——‘萬塔坡’,那地方全是佛塔,正好藏兵。”刀猛湊近了些,聲音壓得很低,“我還知道個秘密,萬塔坡下麵有暗道,能直通莽應裏的王宮!”
蕭如薰眼睛亮了,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暗道能過人嗎?”
“能過,就是窄點,得貓著腰走。”刀猛笑得像隻偷腥的貓,“那是以前的國王修的逃生道,也就咱們孟族的老人才知道。”
火塘裏的肉香更濃了。刀猛掀開銅鍋,用勺子舀了塊肉遞給蕭如薰:“王爺,吃點肉,明天我親自帶你們走黑風口!保管讓莽應裏那狗東西做夢都想不到!”
蕭如薰接過肉,肉燉得爛熟,入口即化。他看著窗外,孟族的姑娘們正圍著篝火跳舞,銀飾“叮叮當當”響,歌聲像山澗的流水,清脆又歡快。他知道,過了明天,這樣的熱鬧就得暫時擱下了,但隻要能拿下阿瓦城,以後這樣的好日子,會屬於更多人。
“好。”他把肉咽下去,眼神變得堅定,“明天一早,就走黑風口。”
刀猛舉起酒碗:“幹了這碗酒,咱們明天就去取莽應裏的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