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暹羅的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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湄南河的水帶著股淡淡的檀香。
蕭如薰站在“鎮遠號”的甲板上,望著岸邊緩緩掠過的佛塔。那些塔尖裹著金箔,在陽光下亮得刺眼,塔基旁的菩提樹下,穿著橙紅色僧袍的僧侶正盤膝而坐,手裏轉著經筒,對江麵上駛過的巨艦仿佛視而不見。
“大人,暹羅王的使者就在前麵的碼頭等著呢。”陳麟手裏拿著個望遠鏡——這是從葡萄牙商人手裏買來的稀罕物,銅製的鏡筒磨得鋥亮,此刻正對著岸邊的人群張望,“看那樣子,帶了不少人,還有幾頭大象,怕是想給咱們個下馬威。”
蕭如薰接過望遠鏡,鏡頭裏的景象瞬間清晰起來:碼頭鋪著紅色的氈毯,盡頭站著個穿金色蟒袍的中年人,腰間掛著鑲寶石的彎刀,正是暹羅王派來的使者阿瑜陀耶。他身後跟著十幾個披甲的士兵,手裏握著長矛,矛尖上的銀飾隨著動作叮當作響,更遠處的空地上,三頭大象披著彩布,象牙上纏著紅綢,果然排場不小。
“下馬威?”蕭如薰放下望遠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去年他們還派使者去緬甸,想聯合莽應龍夾擊咱們,現在倒好,見緬甸降了,又巴巴地來示好。傳我命令,船靠岸時,把側舷的炮口露出來,讓他們瞧瞧什麽叫真本事。”
陳麟咧嘴一笑:“大人放心,昨晚就吩咐下去了。那些佛郎機炮擦得鋥亮,炮口對著碼頭,保管讓他們腿肚子打轉。”
“鎮遠號”緩緩靠岸時,碼頭上的暹羅人果然騷動起來。當側舷的擋板被拉開,二十門佛郎機炮的炮口齊刷刷露出時,幾個士兵手裏的長矛都掉在了地上,連那頭最壯的大象也不安地甩著鼻子,發出低沉的嘶鳴。
阿瑜陀耶的臉色白了白,但還是強作鎮定,對著甲板上的蕭如薰拱手:“暹羅使者阿瑜陀耶,見過大明鎮南王。我王聽聞大人平定緬甸,威揚南疆,特備薄禮,恭請大人入城一敘。”
蕭如薰踩著跳板上岸,身後跟著五十名親衛,鐵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瞥了眼那些所謂的“薄禮”——幾匹繡著孔雀的綢緞,一箱紅寶石,還有兩個捧著金盤的侍女,盤裏放著銀壺,想來是裝著米酒。
“暹羅王的心意,本督領了。”蕭如薰的目光掃過阿瑜陀耶,“隻是不知,貴使前些日子去緬甸,也是這麽送禮的?”
阿瑜陀耶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沒想到蕭如薰連這事都知道,額頭頓時冒出細汗:“大人說笑了,那隻是……隻是正常的邦交往來。”
“是嗎?”蕭如薰伸手拿起金盤裏的銀壺,拔開塞子聞了聞,酒氣混著花香撲麵而來,“聽說暹羅的米酒烈得很,不如就用這酒,敬一敬上個月在臘戌戰死的弟兄們?”
這話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阿瑜陀耶臉上。他知道,臘戌那場叛亂,暹羅暗中給莽古爾泰送了二十箱火藥,這事本以為做得隱秘,沒想到還是露了餡。
“大人,過去的誤會,我王已經知曉錯了。”阿瑜陀耶的腰彎得更低了,“此次請大人入城,就是想……想跟大明結為盟友,以後互通有無,永不相犯。”
蕭如薰把銀壺扔回金盤,酒灑了侍女一身,嚇得她瑟瑟發抖。“盟友?”他往前走了兩步,幾乎貼著阿瑜陀耶的臉,“本督的盟友,不會在背後捅刀子。要麽稱臣納貢,要麽……”他指了指江麵上的“鎮遠號”,“咱們就用火炮談談規矩。”
阿瑜陀耶的官邸建在湄南河的支流旁,是座三層的木樓,廊柱上雕著纏繞的巨蛇,屋簷下掛著風鈴,風吹過叮當作響,倒有幾分雅致。
蕭如薰坐在主位上,看著阿瑜陀耶捧著國書,用生硬的漢語念著:“暹羅國王帕那萊,願向大明稱臣,每歲貢象牙二百斤,寶石百顆,稻米千石……”
念到一半,蕭如薰抬手打斷他:“這些東西,本督不稀罕。”他從懷裏掏出張紙,扔在桌上,“這是本督要的東西,你看看。”
紙上寫著幾行字:
1.\t開放湄南河沿岸三城為商埠,允許大明商人自由貿易,暹羅不得抽稅。
2.\t割讓曼穀灣沿岸土地,供大明建造船塢。
3.\t暹羅水師並入大明南洋水師,由陳麟統一指揮。
阿瑜陀耶看著這幾條,臉色由白轉青,手裏的國書差點掉在地上:“大人,這……這太苛刻了!曼穀灣是我朝的門戶,怎麽能割讓?還有水師,那是我王的心頭肉啊!”
“苛刻?”蕭如薰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吹著浮沫,“上個月你們送火藥給莽古爾泰的時候,怎麽沒想過苛刻?緬甸王的腦袋,現在還掛在阿瓦城的城門上,你想讓帕那萊步他的後塵?”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幾個披甲的暹羅士兵衝了進來,手裏的長刀閃著寒光。為首的是個滿臉絡腮胡的將軍,指著蕭如薰怒吼:“放肆!敢對我王提如此無理的要求,今日就讓你死在這裏!”
阿瑜陀耶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去攔:“巴頌將軍!不可無禮!這是大明的鎮南王!”
但那將軍根本不聽,揮刀就朝蕭如薰砍來。說時遲那時快,蕭如薰身後的親衛猛地拔刀,隻聽“鐺”的一聲,兩刀相撞,火星四濺。親衛的刀快如閃電,反手一抹,就削掉了巴頌將軍的半邊耳朵。
鮮血噴了巴頌一臉,他捂著耳朵慘叫,身後的士兵剛要上前,就被親衛們用鳥銃指住了。黑洞洞的槍口對著腦袋,誰也不敢再動。
“阿瑜陀耶,”蕭如薰的聲音冷得像冰,“這就是你們暹羅的待客之道?”
阿瑜陀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大人息怒!是小的管教不嚴,這就把他們拖下去斬了!”
“不必了。”蕭如薰站起身,走到巴頌麵前,看著他驚恐的眼睛,“告訴帕那萊,三天之內,給本督答複。同意,就派王子來仰光做人質;不同意,我就帶著船隊來曼穀灣‘做客’。”
他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又停下腳步:“對了,把那幾頭大象留下,本督正好缺幾頭拉炮的牲口。”
回到“鎮遠號”上時,陳麟正指揮士兵把那幾頭大象趕上船。大象顯然不樂意,發出憤怒的嘶鳴,用鼻子卷著船舷不肯動,幾個士兵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鐵鏈把它們拴住。
“大人,暹羅人真能同意?”陳麟擦著汗問,“那巴頌看著就不是善茬,怕是會攛掇帕那萊跟咱們打。”
蕭如薰望著岸邊漸漸遠去的佛塔:“帕那萊要是聰明,就不會打。暹羅的水師戰船,最大的也隻有咱們的一半大,火炮更是隻有幾門小炮,真打起來,不過是給咱們送菜。”
他從懷裏掏出個小布包,裏麵是顆鴿蛋大的紅寶石,是剛才阿瑜陀耶偷偷塞給他的,說是賠罪禮。“倒是這阿瑜陀耶,看著像個明白人,說不定能幫咱們做點事。”
正說著,了望手突然喊道:“大人,下遊有幾艘船過來了,掛著荷蘭人的旗子!”
蕭如薰拿起望遠鏡,果然看到三艘荷蘭商船正順流而下,船頭的荷蘭東印度公司旗幟在風中飄揚。更讓他皺眉的是,商船的甲板上站著幾個暹羅官員,正跟荷蘭人說著什麽,看那樣子,像是在密謀。
“看來,有人不想咱們跟暹羅談成啊。”蕭如薰放下望遠鏡,對陳麟說,“傳令下去,追上那幾艘荷蘭船,就說他們沒有通商文書,扣下來檢查。”
陳麟眼睛一亮:“大人是想……”
“給帕那萊提個醒。”蕭如薰的嘴角露出一絲狠厲,“讓他知道,除了大明,南洋的其他勢力,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鎮遠號”調轉船頭,風帆鼓滿了風,像一隻展翅的雄鷹,朝著荷蘭商船追去。江麵上激起白色的浪花,佛郎機炮的炮口在陽光下閃著寒光,仿佛在宣告,這片海域的規矩,從此要由大明來定。